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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震天的地动才堪堪结束，算算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舍余塔的人一直没有出来，很多人已经不再抱希望了。甚至乎，有些人有些高兴。
“派人去找一下王爷吧。”
“这……再等等罢。地动还在持续，万一又塌了，进去的人怎么办？”
大皇子说得有理有据，看起来关爱百姓爱民如子的模样，丝毫不带私心似的。
“依我看，还是等地动彻底停下来再做打算。否则若是进去没救出二弟，又折了人，反倒平添增了罪孽。”
郑国公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士卒的命当然也是命，若还再说什么，岂不是变成了王爷的命是命士卒的命不是命，他深知水亦载舟水亦覆舟的道理。天子与百姓同命，道义上便是这么讲。
但大皇子心里的真正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几个士卒向大皇子投来感激的眼神，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去。
“天色晚了。父皇先回宫吧，儿臣在此守着二弟出塔。”
摇身一变，大皇子又成了既关心父亲又心疼弟弟的好儿子和好弟弟。
皇帝点了点头，留下一部分人，正要回城，便听到一阵惊呼。
王爷和无念带着一个小孩从废墟出来，众人都震惊极了。
“王爷没事！”
“师祖没事真是太好了！”
皇帝惊讶地抬起头。竟然能出来，整座塔都塌成什么样子了。他其实早做了常知欢彻底出不来的打算，没想到……运气竟然这么好。
“你没事？”
一点儿都没有？皇帝的声音沉沉闷闷的，不像有开心的意思。
常知欢嘴角一抽，这是什么话，他没事反倒是种罪过了？
“回父皇的话，儿臣脚受了点伤。”
常知欢做出脚崴了的动，轻轻靠在无念的身上，掩饰出眼底的狡色。
“受伤了？”
皇帝捋了捋胡须，装模样关怀一下，“那可要小心些。”
“谢父皇关心。”
要是出来都不挂一点伤，不叫他怀疑才怪。丝毫未损，这也太妖了。
“怎么还带了个小孩出来……”
“是这位高僧——高僧救的孩子。”
常知欢脸不红气不喘撒谎，他带着孩子或许还没有无念带着孩子安全。这么大的孩子从舍余塔带出来，太打眼了。
皇帝打量了孩子几眼，到底没说什么。在皇帝身后的时真盯着自在，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无念。无念抬头，眼神发冷，挡住他打探的视线。
一天大起大落，皇帝着实累了，此时精神很不好。又要顾念着京城百姓的安危，如今地动一停，不得不回去了。
自在被无念带走，这是常知欢要求的。他心里不安，总觉得回京后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况且，京中此时一片混乱，尚不及珈蓝寺宁静。
自在虽然黏他，但却极听话，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撒娇的时候，况且他也很愿意和无念亲近。
京城果然一片大乱。到了城门，便看到城墙都塌了一大块。常知欢心里一阵烦闷，明明上辈子不曾有过这种事。他总预感事情不大好。
“二哥，你怎么还穿着无念大师的衣服？”
地震震毁了几辆马车，除了老五年纪小，坐到皇帝那车上，其余几个皇子挤挤便坐在同一辆马车。坐在对面的常乐水盯着常知欢身上的僧衣忍不住便道。
心里正烦闷的常知欢抬眼，飞了他一记眼刀，意思是要他多管闲事。
“四弟，你这是多管闲事了吧。”
老三贱兮兮笑两声，嘴贱道，“我看二哥跟和尚关系好着呢，与子同袍你懂不懂？”
他心里不怵，性子又贱兮兮，仗着母妃可是这宫里的正宫皇后，向来喜欢占几句嘴上便宜。常知欢只轻轻扫了他一眼，完全没当回事。
胸无城府的人不足为惧。这里唯一能让人心生警惕的只有常怀煦一人罢了。上辈子最后就是他登基为帝，接着赐死了自己。
今天这一遭，本来也是出自他之手，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那么多事端。老天真是不公平，到头来，亏的还是自己，常怀煦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天降灾祸到他的头上。
常知欢万万没想到的，祸不单行，他回到恭亲王府，却发现王府的屋子塌了。常知欢面色铁青，老天果然与他有仇。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阿力眼泪流得稀里哗啦，抱着手里一个小包袱，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一只，“咱王府没了！”
“其他人呢？”
常知欢抬头望着已成废墟的恭亲王府，心里冷冰冰的。
“家生奴安置到别的宅子，其他人先让他们回家探亲去了。受了灾，谁都惦记着家里呢。”
阿力解释，想到什么又哭丧着脸，“咱库房的东西全砸里面了！”
常知欢笑了一下。
“没的大事。明天张罗几个亲信挖一挖，全挖出来就行。”
都是真金白银也不怕埋了压了，库房的那些易碎宝贝大多卖了个七七八八，他又不是贪图珍宝之人。什么宝贝在他眼里都还没真金白银有用。
“倒是你，怎么在这等着？”
光着一只脚，身上的衣服也薄，估计是在屋里慌慌张张逃出来的，街上和阿力差不多样子的人不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恐怕今晚上许多人都要在大街上过夜了。
“小的等王爷回来啊。王爷您不回来，小的慌！”
阿力说着说着便掉了眼泪，他比常知欢年纪小个几岁，说起来也就十几岁的人，“呜呜，我好怕啊。我怕您不回来，我还把自在的小饼干什么的带出来了。”
阿力说着，把包袱一推。
常知欢打开看，一包小饼干一件小自在的小衣服外加一把金花生，那是弄来给自在玩的。
“王爷，小祖宗呢？”
阿力没有见着小白团子，有些奇怪。
“和尚带着。”
常知欢不自然地说道，脸上有些烧。常人不了解其中深意，对于他来说却是把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交到对方手里了。
如果不是信任，碰都不会让他碰一下。
可说实在话，这个时候他宁愿相信无念。潜意识里，他感到不安。
街上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京城的卫兵更是全城在巡逻，严防有人趁乱闹事。常知欢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再不好好安抚，没吃没穿的，迟早会乱起来。
皇帝真的老了。年迈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一颗心。天灾人祸面前，恐怕还惦记着自己那档子事，怕失了皇帝的名声。
可民心不是说来就来的，不靠自己挣，谁会给你。
这一点儿上常怀煦就做的比他爹好。
正想着，忽然马鸣牛嘶，一阵喧哗。御林军统领驾马来到跟前。统领跳下马，走到常知欢面前。
“见过王爷。”
他好似才见着废墟一般，故惊讶道：“哎呀，这是怎么搞的，王爷的府邸怎么全塌了？”
常知欢呵呵一声，骂一句，装腔势，阴阳怪气的，全都打死。统领和他的私仇无非就是当年曾私下里和他提过想让那个妹妹入王府，即便当个侧室也行，却被常知欢冷冷回绝。
“统领不是都看着了吗？”
“不瞒您说，皇上听说王爷府全毁了，心疼王爷您，便请王爷回宫里住呢。”
统领说着，按着他的刀。
意思倒是明确。今天这趟宫不进都得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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