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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泽、离川回城时，太阳才升起来不久，阳光的暖意如同轻纱般聚拢，将他们缓缓环绕，雾气渐渐散去，大片的草木在阳光下恣意伸展着绿意。鸟雀从草地上匆忙掠过，捕捉着草地上的昆虫，城外似乎醒过来了，一切都雀跃起来。
二人的心情却有些低沉。马缓缓向前走着，仿佛也陷入了沉思般的，静静的，马蹄轻轻踏在两边的草地上，所经之处，草丛无声地摇曳，如同碧绿的湖水中落入了一片叶子，荡起了细碎的波光。
大概是女子的直觉，离川一直觉得今天哪里不对。肉店中一胖一瘦的二人似乎没有什么不对，是卖肉人的粗鄙模样，得了金子后得那副神态，也没有错，那胖子说的关于胡药的医理，听着也有几分道理，一切都似乎无懈可击，可是，离川就是觉得隐隐的不安，有些东西如同一片羽毛或者一个光斑在她脑中晃动，有时突然似乎要看分明了，但是却又稍纵即逝，将一大片空白留在脑中。
“小王爷，今天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延泽看了看离川，对二人的默契感到惊讶，“是的，我也总觉得不踏实，那肉铺和铺中的两个伙计，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事情好像太顺利了。”
“那两个人的样子，的确是卖肉的伙计，二人的神色和店铺里的陈设，也都很正常，胡医谈的医理，听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而且，这城外的集市，虽然繁华，毕竟是往来客商暂时的落脚地，所以简陋也是正常的。住在那里的客商大多是运货来的，东西没有卖出去，手头上应该没有太多的钱，也就不会在集市里挥霍享受，所以肉铺应该平日里赚钱也不会太多，按那里的物价来说，一粒蚕豆大的金子，应该是能打动他们的。”离川说话缓缓的，似乎还有很多想法没有说出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的确，这两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他们对手帕的解释让我们面对了一个更难的，似乎是无法解决的问题。显然，能进入你房间中的人一定身处宫中，但宫中的人无论是侍卫还是侍女，生病了都是由宫中掌管医疗的部门统一治疗，像胡药这样满是邪气的药，定然不能进入皇宫。而且，猝死症大多发生了年纪较大的人身上，宫中用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那些年纪大了不能再干活的人，一般都是发一笔丰厚的养老费用打发回家的，应该不会有人在宫中发生猝死。”
“有没有可能那个进入我房间的人的家人得了猝死病呢，那个人的家人曾经因为这个病请胡医医治，而那个人的手帕刚好碰到了这种药？”离川沿着延泽的思路向下探究。
“整个皇宫之中，宫女侍卫数以千计，他们的家人少说也有上万，每个宫女侍卫的档案都有专门的机构执掌，不要说找到他们的家人，就是拿到那些档案，也几乎是不可能的，皇宫之内的人都是二公主的亲信，有人要去查宫女侍卫们的档案，那一定会引人怀疑，进而打草惊蛇。现在即便能够顺利地查到那些宫女侍卫们的档案，他们都来自予族各地，他们的家人也都在各地，寻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而且，按照那胡医的记忆，很多年前有人买过这种药，时间那么长，要找到这个人是完全不可能的。”延泽紧皱眉头看着天空。
“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没有依据。表面上说，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去那个集市，到找到那家肉店和那两个伙计，还有从他们那里得知了这种药，一切都很顺利，也没有任何漏洞。但是，这个结果却带给我们一个更加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是宫女那么多，我们无法寻找到究竟是谁和这个有关。所有的努力到了这儿似乎都石沉大海，一切的顺利似乎都导向这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不过，有一点不知道小王爷注意到了吗，那个胖伙计拿起金子对着阳光看的时候，我觉得他的手似乎不是特别的灵活，他的右手好像是不经常用的。”
“我注意到了，我还看到他右手的虎口处有老茧，老茧倒是好解释，那就是他是个卖肉的人，右手长期拿刀，虎口处自然会起老茧。”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虽然是在阳光下，可是他们的心情却如同黑夜，线索到此似乎中断了，再走下去就像是进入了极夜，看不到丝毫的天光。
一声鹰唳划破阳光，也打破了二人的沉默，二人抬头，只见蓝天下有一只巨大的老鹰飞过，老鹰黑色的翅膀展开，在草地上投下了一片黑影，惊起了黑色的、灰色的、黄色的各种野兔，这些兔子一时间纷纷逃避，慌不择路，有的干脆撞到了延泽他们的马脚上，撞得鲜血淋漓后又跳起来，带着伤口寻找洞口，一滴滴血留在草尖上，如同邪恶的巫婆手指上的红宝石。
“嗖”，刹那间，一支
利箭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接着就有“得得”的马蹄声从后面追了上来，箭刺穿了老鹰，带着它极速坠落，“噗”的一声掉到草地上，那老鹰挣扎着，半丈长的翅膀在地上扑扇，将身旁的草卷起来扬到空中。两位猎人打扮的人从延泽和离川身边疾驰到那老鹰旁边，其中一人从马背上俯下身子，抓住箭，将老鹰提上来放在马背上的一个羊皮囊中，老鹰还在皮囊中挣扎，皮囊底部慢慢洇出了血迹，如同有团暗影从皮囊底部向上蔓延。
“箭。”延泽久久看着离去的猎人，突然恍然大悟，他惊喜地拉起离川的手，离川一愣，想缩回，看着延泽的表情，又有些不解。
“我知道了，那个人用右手拿金子，但是看着不那么灵便，那是因为他是左撇子。离川，你回忆一下，那个人是不是左手一直放在桌上没有动，像是在故意克制。这其实是因为他不像让我们看出他是左撇子。”
“是的，他左手一直没有动，那他的用意何在，我们并不会因为他是左撇子而怀疑他呀。”离川看着延泽。
“我也是看到刚才那两个猎人射箭才想起来的。人用来拉弓的手一般是常用的手，力气较大，另一只手只能执弓，因为箭常常摩擦执弓的那只手的虎口，所以虎口处会有老茧。这个人其实是个左撇子，他用左手拉弓，右手执弓，所以他的右手虎口有老茧，他为了让我们相信他的老茧是因为常年拿刀切肉留下的，所以装作自己是右撇子，但是他的右手又不灵活，这也就引起了我们的怀疑。一般的人都是右撇子，如果是长期用刀切肉的屠夫，右手虎口处会有老茧，但是如果是一个左撇子的弓箭手，执弓的右手虎口处也会有明显的老茧。因此看来，那个人右手上的老茧很厚，应该是个老练的弓箭手，而且是左撇子。”
“哦，难怪呢，”离川觉得心中的那团迷雾散开了，“我们现在回头去找他们吗？”
“他们是假的，找了也没有什么用，反而打草惊蛇，现在是去探听一下仁心医馆那个大夫的真假，不过我们最好不要露面，让临风去会会那个老大夫吧。”延泽紧皱的眉头慢慢散开了，如同清风吹散了黑云。
二人一夹马肚，两匹骏马向着城内奔驰，草原上疾风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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