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听从上司杰克的安排去看了心理医生并做了心理评估，莱克特医生的专业素养十分优秀，为人体贴而绅士，可惜威尔习惯性地排斥周围的人类，恨不得对所有人形生物避而远之。
但是威尔的副业——fbi学院的犯罪心理学讲师，总是在给他制造难题。今天下午威尔必须要去巴尔的摩大学去开一门公开课，讲授连环杀手的大致分类和行为特征。
说实话这还不如给fbi学员们讲课，至少他们不会在下课后围住他，像业余爱好者一样问一些愚蠢的问题。
威尔走进教室，戴上他的黑框眼镜，一句客套都没有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连环杀手最大的特征就是固定，杀人动机、受害者类型、杀人模式都不会轻易改变...”
“他们大体可以分为无组织型和有组织型，而有些连环杀手则是兼具有组织和无组织的混合型...”
威尔面无表情地照本宣科，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迅速合上教案，准备在被提问之前离开教室。
只是有人的声音比他的行动更加迅速。
“您好，格雷厄姆先生，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一个处于变声期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男孩看起来是个欧亚混血，年纪很小，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着做工精致合体的手工西装，泛着蜜糖光泽的浅褐色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
真奇怪，威尔心里涌出一个念头:这个孩子简直像个青春期版的迷你汉尼拔。
“请说。”
男孩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问道:“如果怀疑身边的人是连环杀手，我该怎么做呢？”
威尔看着面孔年轻天真，眼神深处却泄露出疲惫沧桑的萨缪尔，向来敏感到烦人的直觉咯噔一抖。
“那我建议你寻求警察的帮助，”他压下内心不对劲的感觉，“或者和父母谈谈，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萨缪尔还有问题想问，但对方明显把他当成一个中二期的熊孩子对待，他只能罢。
这时，他的朋友瑞德收拾好了书包，一路小跑过来。
“萨缪尔，我一会儿准备去图书馆借本书看，你呢？”
萨缪尔笑了笑:“你可以去我家，我爸的书暂时还可以满足小天才的要求，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清秀瘦弱的瑞德对他的调侃显然有些害羞:“不了，谢谢。我得回家看看我妈妈，她这几天精神不太好。”
瑞德的妈妈是个温柔而博学的女士，只是她患有精神分裂，而瑞德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母子。
这也是萨缪尔非常照顾瑞德的原因之一，他也曾经和母亲相依为命。
*
威尔这几日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做噩梦。
梦中，被连环杀手杀死的女孩们直直地躺在地上，扭着头，青灰色的脸向他扬起僵硬却甜蜜的微笑。
威尔感觉到她们对他致命的吸引力，他是那么深沉地爱着这些纯洁无暇的女孩，爱着她们滑腻的皮肤，明亮的眼睛，纤弱的手指，细瘦的小腿和大笑时红色嘴唇扯开的幅度。
他恨不得，恨不得流连过她们每一寸芬芳的发丝，抚摸过她们每一寸顺滑的皮肤，舔舐过她们每一个美味的脏器，然后把她们吞入喉中，和她们融为一体。
这样，她们就将永恒地陪伴他了，他不再孤独，他不再悲伤，他将永远归于她们温暖的怀抱，如同创世时一个小小的细胞归于在温暖肥沃的原始海洋中。
但其中有一个女孩，她不一样。
她被赤.裸裸地插在雄鹿巨大锋利的角上，四肢无力地垂落，黑色的直发干枯蜷曲，她被刨开的柔软脏腑，她残缺的一切都在清新明熙的晨光下一览无余。他并不珍惜她，她仅仅是一件被主人抛弃的艺术品，可以展览出来，任人品评和染指。
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垃圾。他在嘲笑她，嘲笑她的年轻，愚蠢，无礼和无知，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在尘世间的欢愉和悲伤，冷眼无情地旁观着她的命运在可笑卑微的虚无与爱恨中翻滚挣扎。
威尔又一次在梦中惊醒。
最近他开始回到fbi工，和汉尼拔·莱克特医生一起追查一个新案子——年轻的女大学生接连遇害。
威尔的上司杰克认为这些女孩是同一人所杀，但威尔清楚的知道，那个被插在鹿角上的女孩，和其她受害者不一样。
凶手爱着被他吃掉的女孩，而把女孩插在鹿角上的人，他把那个女孩视为用之即弃的一次性用品，他对她没有半点爱，只有人类俯视低等动物的漠然。
凶手绝不是同一个人。
威尔闭眼在床上假寐，耳边却又响起了那个神似汉尼拔的男孩的声音:如果怀疑身边的人是连环杀手，我该怎么做？
他可以根据现场最微小的线索把自己带入凶手的视角，感觉杀手最细腻的情绪，还原犯罪经过。
这是他成为fbi王牌探员的天赋，也是夜不能寐的折磨，每一次共情都在把他拉向更深的深渊，吞噬着他本来充盈美满的人性之善。
第二天早上，莱克特医生敲响了他的房门。
“早安，我可以进来吗？”
汉尼拔在门外，英俊高大地站在大树投下的光阴里，像一只健壮的雄鹿，是带领鹿群跋涉四野的那只，而他温和沉稳的声音成功缓解了威尔的焦躁。
他带来了亲手做的早餐，吃完后他们根据威尔做出的心理画像，开始一家一家地排查。
直到他们驱车来到霍布斯一家的门口，霍布斯先生割开了妻子的喉咙，可怜的女人横尸当场。
他颤抖的手拿着刀，架在自己女儿的脖子上，眼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威尔为了救下那女孩，不得已开枪射杀了霍布斯。
那是他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
霍布斯先生的女儿叫做阿比盖尔，愧疚的威尔和莱克特医生成为了孤女阿比盖尔的监护人。
很长时间之后，当威尔回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天，他只记得汉尼拔亲手做的早餐味道很好和第一次杀人的感觉。
可怖，悲伤，却又兴奋到让人颤栗。
感受过那么多旁人杀人时的感觉，唯有这一次，他亲口尝到。
*
汉尼拔和威尔有几天一直在医院守着受伤的阿比盖尔。
“我听杰克说，你有个未成年的儿子，你不用回家陪陪他吗？”
在汉尼拔又一次守着威尔和阿比盖尔在医院过夜时，威尔出于善意多问了一句。
汉尼拔翻书的手指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情的笑容。
“没关系，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今年正准备申请大学，过不了多久就要自己独立生活了。”
“看不出来你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威尔边写结案报告，边说道。
汉尼拔像每一个老父亲一样开始炫耀了起来:“他只是很擅长读书而已，所以想要早几年上大学。”
“我可以叫进来吗？”
咦，这声音有些耳熟。威尔抬起头看向门口，有个提着保温桶的少年正对着屋里的人微笑着。
“当然。”
汉尼拔起身从萨缪尔手中接过东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萨缪尔。萨缪尔，这是我的同事威尔·格雷厄姆先生。”
少年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礼貌地伸出右手:“格雷厄姆先生，很荣幸见到您。”
他的姿态优雅，口音动听，连握手的姿态都和汉尼拔如出一辙。
这不是那天来他的公开课上旁听的孩子吗？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们没有见过吗？”
威尔试探性地问道。
少年清润的眼睛中溢出毫不假的迷茫，还带着些不好意思，他礼貌地道歉:“对不起，或许我们见过，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汉尼拔把东西放在桌上，低垂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味盎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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