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必在意这些眼光呢，自己开心就行了呗。”
肖北城停顿片刻，认真打字，“我享受了家庭带给我的资源和优势，就不能让这个家因为我而遭受白眼。那些人的关注，不管是好的坏的，有心的还是看热闹的，我都得顾着，得时刻警醒着，不能让自己成为他们嗤之以鼻的调侃对象。”
曾笑翻了个身，仔细把肖北城的话琢磨了很多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肖北城这是在给她吐露心事，不禁暗想这个人还真是“投桃报李”，“原来身为校长的儿子，你也会有这么多的压力。”
“就是因为是校长的儿子，才会有这些压力呢。”
肖北城叹了口气，“有时真的羡慕刘海波，想怎样就怎样。我呢，永远不能太出格，不能颓丧，也不能掉链子，活得真累啊……”
说起刘海波，曾笑不由皱起了眉，“至少你不用经历刘海波这种茫然和无助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拥有了十几年的自由，是我很少拥有过的，或者说不曾真正拥有过。所以真让我选择的话，我倒宁愿去当炸串摊老板的儿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幸福啊。”
“在别人心目中，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曾笑微微扬了扬唇，猜想这个世界上愿意成为肖北城的人，大概能堆满整个操场；只是如果不是他谈起这些，她还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中龙凤也会有这些不为人知的烦恼。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时刻，也有郁闷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些烦恼的存在，才让幸福显得弥足珍贵啊。”肖北城话锋一转，突然给曾笑灌了一碗鸡汤。
曾笑对他的鸡汤文并不买账，“你这话说得像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怎么了，有道理就行了嘛。”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争。”曾笑裹紧被子，偷偷笑了笑。
肖北城重新靠在床头，“不过说实话，在你今天和我说这些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心结。以前你总是对我怀揣着敌意，我都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谁对你有敌意了，我可是公私分明的。”曾笑倒是嘴硬。
“是啊，以前我们没有‘私’，只有‘公’，所以你从不给我好脸色。”
“你乱说什么呢！现在也没有‘私’好吗？”
肖北城笑了笑，抓了抓额前的碎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你竟然要面对这么多的压力，着实令我意外。”曾笑老老实实地打字，后面跟着一串微笑的表情，努力让这场对话显得不那么正式。
“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不过你别以为我今后就会让着你，我依然是你夺冠道路上一颗拔不掉的钉子，嘿嘿。”
曾笑撇了撇嘴，“求您千万别手下留情，我要赢也是堂堂正正的，如果你故意放水，就是看不起我。”
“那远的不提，先在这次会考中比试比试，你可千万别手软。”
“好啊，一决高下。”曾笑答得干脆，心态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积极。
肖北城再发信息过去，已经无人回复。夜已经深了，曾笑大概已经沉沉睡去。肖北城收起手机，把地上的小说捡起来放在床板下的缝隙中藏好，也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这一晚兵荒马乱，他和曾笑四处奔波，好像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等到万事落幕的时候，又在莫名的契机下第一次说出了自己压在心底的无奈和迷惘。虽然两人只是隔着手机交谈，但肖北城总觉得曾笑待他不如从前那般客气疏离了，至少此刻在她心里，他一定是个很重要、很值得信任的朋友。
这个认知令肖北城开心不已，熄灯后依然辗转难眠。
“早安。”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期待明早曾笑睁眼醒来就能看到他的问候和祈愿，能带着十足的自信开启新的一天，离自己的目标和梦想更近一步。
会考在即，曾笑和肖北城最后一次带领大家复习会考手册上的重点内容，加强大家对于重点题目内在逻辑的理解，加深解题印象，形成固定思路，上考场后不至于自乱阵脚。
补课结束后，曾笑递给肖北城一个眼神，示意他把提前准备好的“神器”分发下去。
“这是每一科的重点题目，大家考前有针对性地复习一下，应该会很有收获。”
“哎呀，你别说得这么官腔。”肖北城拆着台，得意洋洋地倒在椅子上，“这是我和曾老师熬夜整理出来的，大家只要把上面的题目都背下来，会考包过。”
林佳璇翻了翻手中薄薄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题目，“你们整理了多久啊？”
“也没有很久，就两三个晚上吧。”肖北城翘着腿，啃了一口校门口铺子里买来的天津大麻花。
曾笑对他那副自我陶醉的模样十分无语，转而认真同大家交代，“会考手册上面的题目太多，都背下来的话恐怕不现实，但是这个精简版上的内容，大家一定要记下来，这是及格的最低要求了。”
肖蓉蓉叹了口气，“精简版还这么多，唉……”
“努力背吧，下周就是会考了。咱们复习了这么久，总要给自己一个交待。”崔莺莺的心态倒是十分积极。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街对岸的砖房早已万家灯火。
曾笑把徐林的钥匙放在窗头，回想起在这里度过的这些时光，内心百感交集。
“想什么呢？”肖北城走到窗边，倚在窗前的铁制暖气片上，看着曾笑的眼睛。
曾笑摇摇头，释然一笑，“没什么，快要会考了，感觉日子快得不可思议。”
肖北城慨然一叹，“是啊。不过一个阶段的结束就是下个阶段的开始，说不定下个阶段的风景更好呢。”
“你现在怎么回事，出口就是鸡汤。”
肖北城撇了撇嘴，也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些矫情，便没再多言，只转过身和曾笑一起看向对街的纯朴夜景。主干道上车流不息，街边小店的灯光昏黄而温暖，两人并肩而立，感受着时光的悄然流淌，感受着内心的静谧与充实。
会考那天恰逢降温，夜间的温度罕见地到达了零下十二度，是清河近年来最冷的一段时日。曾笑的考场在清河二中，虽然离家不算远，但总要多骑一段路程。
早晨起来，曾笑匆忙吃完张梅做的热乎早餐，便收拾东西打算出门。
“笑笑，你等一下。”临行前，曾毅突然叫住了她。曾毅回来有一周多了，正赶上曾笑复习最紧张的时候，两人迄今为止还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曾笑停住脚步，困惑地望着“全副武装”的曾毅，“你要出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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