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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用他深陷的大眼睛瞪了我一眼，呵斥道：“在我这里干活，要少说话多做事！”
我看见师父瞪我，赶紧低头弯腰去捡掉了一地的布匹，背上刚刚好像被砸伤了，一弯腰就疼得我冒冷汗，我咬牙忍着，把布匹陆续捡了起来放在了货架上。
“老章头，又收徒弟了啊？哟！还是个女娃！”
忽然，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酒红色盘扣缎子的老妇走了进来，从头到脚打量着我，问道。
“刘寡妇，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啊？”
师父看见了刘寡妇，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微笑。
“几日没来了，怕你会饿死。”
刘寡妇谄媚地笑答道，走到了师父跟前。
“这身衣服你穿着还挺合身。”
师父摸着刘寡妇的手，眼睛盯着她丰满的胸部说道。
看着师父和刘寡妇眉来眼去地，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走到了铺子的角落里，看见有一匹红绸被放在了高格里，上面有一层灰，我搬来凳子，脱了布鞋踩上凳子，拿着鸡毛掸子想去掸掉上面的灰尘。
只听见师父中气十足地一声吼道：“丫头！下来！”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从凳子上掉了下来，我惊愕地下了凳子，穿上了鞋，后怕地对师父说道：“上面有灰，我……”
“这个铺子里面所有的物件你都可以碰，就是不能碰那匹红绸，知道吗？记住了啊，千万别碰！”
师父严肃地呵斥道。
“嗯，是，我知道了，师父。”
我连忙点头答道。
“老章头，几日不见，你的火气渐长啊，看把这女娃吓得，差点就从凳子上掉下来。”
刘寡妇看着我说道。
“我这是在教她，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师父白了一眼刘寡妇，说道。
“妇道人家怎么了？你还不是收了一个女娃做徒弟？你不是说你章家裁缝手艺传男不传女吗？”
刘寡妇不服气地问道。
师父看着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着铺子里货架的我，说道：“我还没收这丫头做徒弟呢，现在就是个打杂的。”
刘寡妇看着我说道：“这女娃的脸怎么了？脸上盖着块布是什么意思啊？万一有客人来了，怎么好看？”
“丫头脸被火烧毁了，来客人了生意我照样做，我的手艺还怕这丫头会吓走我的客人？”
师父不屑地说道。
“你就吹牛吧，这年头人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闲钱做衣裳啊，好不容易来个客人，看这丫头的脸多晦气啊。”
刘寡妇不依不饶地说道。
“这年份，活人的生意是不好做，死人的生意好做，死者为大，一家人可以少吃几顿米饭，也要给死了的亲属添置一身新寿衣，保得他们的后代平安享福。”
师父对刘寡妇吹嘘道。
“大清早的，别死人死人的，多晦气！”
刘寡妇厌嫌地说道。
“妇人就是妇人，死人怎么了？死人比活人更尊贵！阴阳生死，天之伦常，有什么晦不晦气的？”
师父鄙夷地看着刘寡妇说道。
“哼，大清早不该来你这里沾晦气，我走了！”
刘寡妇受不了师父的臭脸，板着脸说道。
“别走啊，中午做顿好吃的给我们师徒二人啊。”
师父拉着刘寡妇的手，笑着说道。
没想到师父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和蔼的，我光顾着看师父笑了，手里的鸡毛掸子不小心碰到了那匹红绸的边缘了，只觉得手先像是触电了一样，手里的鸡毛掸子掉到了地上，我赶紧捡起了鸡毛掸子，只觉得手指一阵冰凉，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拿出来的一样。
我知道自己犯了师父的禁忌了，害怕地看了一眼他，还好师父没看见我，只是刘寡妇好像看见了，她对我使了一个眼色，让我离那匹红绸远一点。我缩手缩脚地离开了那匹红绸，心里直打鼓。
“还说没收这女娃做徒弟，都口口声声地说了，你们师徒二人，你们是师徒啊。”
刘寡妇说道。
“师父，刘姨，我来做饭吧。”
说完，我就钻到了后院去了，看见了柴房旁边的灶房，走了进去。
师父一个老头子平时做饭明显都是瞎对付，灶台上到处是黑色的油垢，盆里泡着脏碗的水都酸了，一看就是泡了好些天了。灶房的地上也是一地的灰尘和柴火木屑。我虽曾是皇妃，但却是庶民出身，平凡女子能干的活儿，我都会。
我拿起扫帚把灶房的地先扫干净了，然后又生火烧起了热水，在大黑锅里洗着那些脏兮兮的锅碗瓢盆，我站在灶台上忙活着，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凉，感觉脖子后面有一股冷风一直在吹。
灶房的光线太暗，虽然是大白天的，但是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猛地一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后，什么也没看见，我心里琢磨着，一定是我多想了，被师父的话吓着了。
忙活儿了好一阵子，灶房总算被我收拾干净了，我开始准备生火做午饭了，我找到了灶房橱柜里面的米缸，我生了火，水开了，我在锅里面用竹筛子淘米，炊烟在灶房里弥漫着，米汤的香味混着炊烟的味道，在院子里弥散开来。
忽然我感觉背后有人在拨弄我的头发，我惊地一转身，心里一阵凉，没人啊！可是我明明感觉自己的头发刚刚被什么拨弄了一下，我大声地喊道：“刘姨！刘姨！”
“什么事啊，丫头？”
刘寡妇从铺子的后门走了过来，站在灶房门口对我问道。
“没，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吃辣吗？”
我答道，想尝试着跟刘寡妇聊会儿天。
“当然吃辣啊，丫头，你师父说你是孤儿，被丢在了山上的庙门口，是真的么？”
刘寡妇走了进来，坐在了灶台下，帮忙加着柴火，问道。
“是啊，庙里失火了，我没地方去了，希望师父能把我留下来，赏我口饭吃。”
我一边放着辣椒在锅里翻炒着白菜，一边答道。
“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刘寡妇问道。
灶房里不通风，脸上的布让我更是呼吸困难，我被锅里面的辣椒呛得咳嗽了起来，答道：“我也不知道，十八或者十九吧。”
“苦命的娃啊，你也没个名字？”
刘寡妇唏嘘地问道。
“是啊，别人都叫我丫头，后来习惯了，大家都这么叫我。”
我咳着，答道。
“让你师父给你取一个好名字啊，他肚子里面可是有墨水的啊。”
刘寡妇站了起来，说道，看见我咳得不行，走到我身边拍我的背。
“啊，疼！”
我疼地叫了出来，刘寡妇正好拍到了我背上的伤上面了。
“怎么了，丫头？你背上有伤啊？！”
刘寡妇看着我问道。
我眼睛里不知道是被辣椒呛出的泪水，还是被刘寡妇拍到了我背上的伤而疼出来的泪，我看着刘寡妇说道：“刚才你还没来，货架突然倒了，我被货架砸到了，背上可能伤着了。”
刘寡妇把我手里的锅铲夺了去，把我拉到了门口，一边在窝里翻炒着辣白菜，一边说道：“你这女娃真能忍，不早说，多懂事的娃，如果我儿子还活着，我就让我儿字娶了你，你做我家的媳妇，我把当亲闺女来疼。”
我听着刘寡妇的话，忽然觉得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悲凉，原来她有个儿子，只是已经死了。
“刘姨，你喜欢我师父不？”
我傻傻地问道。
“你师父是个好人，菜好了，走，你带我去你的房间，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刘寡妇说着，把炒熟了的辣白菜盛在了大瓷碗里，拉着我走出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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