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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鹏没注意恩荣的目光，抽着烟自顾自地加重了聊天的话音：“喜儿再怎么生病都有阿姨和保育员照顾，不愁吃不愁喝，用不着你这个年龄已成年但身份证还不满16岁的人充当她的救世主。她叫你一声爸爸，你真把自己当她爸爸了？！哪有人才15岁就当爸爸的，而且屁血缘都没有的那种，你傻不傻啊。”
恩荣收回目光，低声解释道：“我不想喜儿重蹈我童年的覆辙，我希望她快乐地长大，”说完，他顿了顿手里的活计，更加坚定地答到：“能快乐一点是一点。”
党鹏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呢，按照规定，明年起福利院就不再给你发生活费了，你想想，到时候你又要上学、又要生活，又要攒大学学费，哪里还能有钱照顾她？！恩荣，不是鹏哥不爱喜儿，你还小，在这个社会里生存，我们要学会凡事量力而为，不能只靠一腔热血。”
恩荣懂得鹏哥的话，只是就这么让他以后不再管喜儿，那比杀了他还要难过：“鹏哥，喜儿是我三年前在福利院门口捡到的，也是我一点一点把她照顾大的，她是我的「女儿」，我就要管她到底。”
关于喜儿的问题，党鹏和恩荣聊过不下百遍，说来说去，恩荣没有一次能听得进去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感动恩荣的善良，也恼怒他的不自知，更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承担了他所不能承担的责任和压力。
可心疼归心疼，同样为福利院出身的党鹏，生活也是拮拮据据，正值二十四五的年纪，为了谋生整日与碳火打交道，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关于恩荣和喜儿，他也只能在自己“量力”的范围内，能帮一点是一点。
“随便你吧，一会儿下班后从我这支500块钱。只是这钱，要么用来给自己买辆车、要么当做生活费，别再用到喜儿身上了。”
恩荣点点头，感谢道：“谢谢鹏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心里记着你的恩。”
党鹏切了一声，笑道：“你还是少记我的恩，多记点国/家的恩吧，毕竟是国/家把咱们养大的。”
恩荣笑了笑没接腔。
隔壁喝酒正在兴头上，其中一个人回头朝他们二人招呼道：“老板，再拿一箱啤酒！”
党鹏掐了烟刚要起身就被恩荣拦下了，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就去店里搬啤酒。
“欸？这不是今天中午的三好学生嘛。”
中午逍遥厅里的其中一个社会小青年，尽管此时喝得晕晕乎乎的，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恩荣。
他拉住恩荣即将离开的胳膊，满身酒气地问道：“你……不是那两个小鬼的朋友吗？嗝～那两个小鬼，一个赛一个的有钱，怎么让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儿，来这里打工？”
那人话说的断断续续，其余人也纷纷停下手里的酒杯。
恩荣挣脱了几下没挣开：“你认错人了。”
社会小青年一听立马不高兴了：“你点点头承认也就算了，说我认错人，那就是打我脸呢！我强子这人啥都不好，就一个优点，认脸！”
党鹏一看心知不妙，立刻冲过去打圆场陪笑道：“强哥强哥，搞半天原来是熟人啊，我这个弟弟不太记事儿，这样，今天这箱酒算我的，就当给各位大哥助兴了。”
社会青年还想再耍耍威风，但其他同伴倒没他的兴致，况且他们也不愿意欺负一个小孩，所以均摆摆手示意这事儿过去了。
党鹏立刻给恩荣递了个眼神，恩荣会意后转身回了房间。
大约半个小时后，那伙人就离开了。
“认识？”
党鹏问道。
恩荣答道：“今天中午去接同学回学校的时候见过一面。鹏哥，今天这箱酒算我的。”
党鹏蛮不在意滴摆手：“一箱酒而已，不值什么钱。不过幸好没闹起来，万一被执法队工商局什么的看到我雇佣童工，咱们只能关门大吉。”
恩荣心里有些烦躁，问道：“鹏哥，我身份证上的年龄真的改不了了吗？我明明实际年龄已经18岁了。”
党鹏为难的说：“你要是被领养了的话，为居民户口是非常好改的，但你现在的户籍还在福利院，一旦改的话，所有的档案和证明都要改，而且需要的手续非常复杂，你也知道咱们在福利院生活，能少点麻烦就少点。不过，等你法定18岁年龄到了以后，你要有能力的话就自己跑跑这事儿，说不定能办成呢。”
恩荣难免失落起来：“可真到那时候，多两岁少两岁意义已经不大了。我就是担心自己在这儿打工，对你来说是个定时炸弹，万一被查了……”
“呸！”
党鹏赶紧打住：“盼我点好吧。”
今天也不知是天冷还是周一的缘故，烧烤店刚刚12点就再没有客人了，累了一天的党鹏也不想再坚持，只和恩荣早早地打扫完卫生就关门了。
恩荣本想自己回福利院的，便想着拒绝鹏哥的关心：“没多远，我自己走回去吧。”
但党鹏不放心，执意要送他回去。
夜色静谧，凉风习习。
恩荣坐在党鹏电动车的后面，一边吹着晚夏深夜的风，一边担心着喜儿今天是不是好些了，想着想着，一天都在奔跑和忙碌中来回打转的他，电量终于亮了红灯。
困意一阵阵袭来，抱着党鹏腰的手也渐渐松了。
“喂！别睡着了哈，当心摔下去！”
前面骑车的党鹏意识到恩荣此刻正歪头栽脑地打瞌睡，忙不迭提醒他。
恩荣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不知所以：“鹏哥……到了？”
“没呢，刚走到金麦。”
金麦是临安的一家高档ktv会所，每天晚上歌舞升平、热闹异常，霓虹灯闪闪烁烁照得这里半条街都亮白如昼。
“哦，那到了喊我。”
恩荣实在困得不行，索性又往党鹏身上靠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继续睡。
金麦ktv所在的街道并不宽敞，双向的车道一侧用来停车，另一侧的宽度刚刚好可以容得下两辆车交会，但凡其中有人掉头，这条路就会堵半天。
党鹏单脚支住电动车停在路的一侧，打算等到前面那辆车掉完头就走，没想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辆车有动静。党鹏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想见缝插针地穿过去。
“喂喂喂，干什么呢，一边儿去，别挡路！”
党鹏的电动车被站在车旁边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拦下。
党鹏笑着说：“大哥让一下，我们过去。”
那人西装笔挺看着很是绅士，但开口却满口污秽，他瞟了一眼党鹏和他身后迷迷糊糊要睡着的人，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没看见我正在接人呢嘛，走开别挡道！”
党鹏也不生气：“您接的人这不还没来嘛？我们着急回家，大哥就让一下吧。”
西装司机丝毫不为党鹏的赔笑而妥协，气焰更加嚣张：“我管你是回家还是回地府。”
恩荣被争吵声吵醒，睁开眼睛精神回来了大半，他正要下车与司机理论，但抬头却看见司机立马换下了刚刚满脸的傲慢，换上一副仿佛立马要跪舔过去的嘴脸。
只见那人三步并两步地，哈着腰朝金麦ktv大门的台阶冲过去。
恩荣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从ktv门口出来一名衣着华贵的四十岁左右中年女人，身边还跟着两张熟悉的面孔——韩庆宇和曾栾！
恩荣心中暗自顿足：阴魂不散！
中年女人拉着韩庆宇的右手紧了紧：“走，快点跟妈回家。”
韩庆宇在中年女人身边一脸苦相，一直朝曾栾使眼色，但曾栾虽然为人叛逆，但对方是韩庆宇的妈妈，他也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做声，心中盘算着韩庆宇走后自己回哪儿过夜。
正当曾栾无聊之时，抬眼间却发现了台阶下的恩荣。
四目在空中交汇，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下一秒又仿佛心有灵犀般的移开了视线。
“小栾啊，阿姨先带庆宇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
韩庆宇妈妈绷着脸，硬邦邦地说完还算得体的话后就用力将儿子塞进了车里。
曾栾也不多说，甚至连头也不愿点一点。
中年妇女见曾栾如此傲慢和倔强，心中对他的讨厌更增了几分。
路面渐渐恢复通畅，党鹏也顺着车流渐渐往前移。
恩荣不自觉地看向曾栾，好奇此刻都12点半了，他能去哪儿。学校肯定不行，宿管老师估计早就下了锁，网吧？还是宾馆？
待韩庆宇离开后，恩荣见曾栾没再回金麦ktv，而是双手插兜快速地跨下高高的台阶，隐在了楼宇一侧的黑暗的胡同里。
恩荣也不知自己受了什么鬼差遣，看着曾栾的背影钻入小巷后，自己也猛地从党鹏的车后座跳下来。
“鹏哥，那个是我同学，我找他说点事。”
党鹏在身后忙不迭地叫他，恩荣也只是回了一句：“你早点回去。”
后就也消失在巷道里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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