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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
照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他只知道从自己恢复意识的那刻起，他跟姜行光已经站在了屋子门口。
刚才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已经开走了，如果没有东西落下，它大概不会重新开回来。
在打定主意迈开腿并走进姜行光家里之前，照碌决定最后反抗一把。他趁姜行光还没反应过来，拼了命地朝着一旁跑去。就在照碌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时，前面的路口却突然驶出来一辆汽车。
照碌被明亮的车灯一晃，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姜行光追了上来，顺势用手按住了照碌的肩膀。
很疼。
“你不要命了?”
照碌不敢回头观察姜行光的表情，他既庆幸自己没和车撞上，又为自己再次落入姜行光手中而担忧不已。
不过照碌别无选择，他总得面对姜行光。
“你放我离开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照碌的此时的目光呆滞至极，他摈弃了一切恨意，只想哀求姜行光放过自己。
路灯光将照碌的影子映在了地上，他的身影既佝偻又渺小。如果真不得已跟姜行光干起架来，不到几分钟照碌就得被打翻在地。
“你跟我回屋。”
听起来姜行光不打算放过他。
扑腾一声，照碌跪在了姜行光面前，他将双手服服帖帖地靠在身侧，就差给姜行光磕头了。
“哥，算我求你了。”
姜行光蹲了下来，他诧异地看着照碌。本来放在照碌肩上的手一松，最后落在了照碌的手背上。
他握住照碌的手，扣紧十指，又抬起胳膊，用一只手遮住了照碌的眼睛。
“你牵着我的手，不要睁开眼睛，我带你回家。”
照碌不知道姜行光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明明强调了不止一次想要离开，可姜行光还不肯放他走。
他是真不想去姜行光家里，即便姜行光可能不是坏人，但照碌何德何能遇到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只要姜行光不放弃带他回家，照碌就打定主意要在这一直跪下去，反正他的面子不值钱。
姜行光自然不能跟照碌一直僵持下去，他见照碌并不打算开口，只好纵容照碌继续跪着。
照碌依然低着头，他没什么力气再逃跑了。况且照碌清楚姜行光一定还会追上来，他肯定会被再次捉住。
姜行光转过身，皮鞋鞋跟碰了几下地面，随后他没再往前走，仍背对着照碌。
“如果你真不愿意跟着我，那就走吧。”
照碌试探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发现姜行光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踉踉跄跄地跑向了前方的十字路口。
他的脚步声不响，更不会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留下脚印。只要跑到姜行光视野外，照碌有把握让姜行光找不到他。
照碌没有向姜行光道声别，只在心里许下了以后不要再跟姜行光相遇的愿望，毕竟他平时最憎恶的就是姜行光这样的烂好人。
刚开始逃跑时照碌还有些后怕，不过他很快发现姜行光没有追上来。好不容易跑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巷道后，照碌立即停下了脚步。
他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人盯着，随后走向了巷子深处。
两侧的墙面上随处可见油渍和污垢留下来的痕迹，味道别提有多呛人了。照碌捏着鼻子往前走，最后才发现这是个死胡同。
好歹三面都筑起了墙，可以挡挡风。而且那些倒垃圾的人不会走到这么深的地方，这里还算干净。
照碌瘫坐在了地上，眼睛一直望着巷口，尽管那里空无一人。他最终心平气和地闭上了眼，背靠着墙面，开始回忆着今天的种种遭遇。
他痛骂着姜行光，又被浑身涌上来的疲乏感疼得咧起了嘴。照碌靠在腿上的手臂一松，身体往一旁倒去，脑袋与地面的石砖相撞，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照碌累得起不了身，就这么躺着进入了梦乡。有时他会睁开眼睛，发现身旁没有人后嘟囔几声，大大方方地翻过身，躺在地上再次入睡。
“麻烦醒醒。”
照碌能辨别出这句话是姜行光讲出来的，可他并不想搭理姜行光，仍躺在地上，想要蒙骗对方离开。
一连串的脚步声在照碌身旁响起，似乎姜行光已经走远了。于是照碌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悄悄地看向前方。
可惜姜行光就站在不远处，他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借此试探照碌。
“不要装睡，刚才还在打呼噜，现在怎么停了?”
照碌知道自己骗不过姜行光，他用手撑起身子，很勉强地站在了姜行光面前。
姜行光依然穿着那身西装，不过衣袖上多了几处尘土的印记，应该是在哪擦碰到了。
“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照碌的眼神里怒意横生，他原本将姜行光当偶然遇见的陌生人，现在才发现对方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不是说好了放我走吗!”
“我担心你所以才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你根本没有走多远。”
姜行光回应时的语气格外平静，他始终和照碌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仿佛随时都能转身离开。
“我压根不需要你管，也不需要你来同情!”
照碌的眼眶里不自觉地淌出了几滴泪水，苦涩的情绪浇灭了他心头的怒火，也让照碌浑身发颤。
“我不是在同情你。”
姜行光走到了照碌面前，他本想伸手安慰照碌，却突然将手放下了。
“你还记得刚才在车上我说过的话吗?”
照碌等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迟疑地朝姜行光问道:“你说过什么话?”
姜行光叹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巷口，背朝着照碌解释道:“今天可以先在我家里休息一晚上，等有空了我带你回家。”
照碌别扭地低了下头，他确实记得姜行光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自己一直将其认为姜行光
随口编纂出来的借口。
他找不到理由反驳对方，只好保持沉默。
照碌在过去人生中学过最有用的技能就是沉默，他遇见过的很多人都不大乐意跟沉默寡言的人交流。
“如果跟我回去，你至少可以躺在床上睡觉......或者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姜行光没见照碌有任何反应，他关切地朝照碌问道:“你今天吃没吃过晚饭?”
照碌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痒，他往下咽了好几口唾沫。如果不是姜行光提醒，照碌大概会忘了今晚还没吃饭。
嗐。
他摇了摇脑袋，试图抹去脑中对食物的渴望。可姜行光这身衣服上传出来的胡椒味轻而易举地击溃了照碌的意志力，也使得照碌联想到了在烧烤店门口闻到的肉香。
“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些食材，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用灶台给你烧些吃的东西。”
姜行光的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
又从巷口吹来一阵风，逼得照碌打了个喷嚏。他前几天染上的感冒至今还没痊愈，现在都还头晕。今天晚上特别寒冷，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照碌真不想在小巷里过夜。
......不行。
照碌毅然决然地朝着巷口走去，同时推开了拦在他面前的姜行光，发疯似地朝对方骂道:“别碰我!”
姜行光无奈地给照碌让开了路，但他跟在了照碌身后。
照碌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疲惫使得他不得不中途停下来一会。他压低了脊背，拼命喘息着，将混合着腐臭七息的空气吞入胸腔当中。
好累。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这一切了，可在遇见姜行光后，照碌发现他开始对周遭的所有事物感到厌倦。
以照碌的视角来看，姜行光根本不是什么大好人。姜行光就是想让照碌一步步按着他所期望的方向改变，最终坠入深渊。
一想到这里，照碌扭过头，却发现姜行光站在不远处用一双冷清的眸子凝视着他。
姜行光果真不适合站在昏暗的巷子里，他的身影非常显眼。
如果不是照碌突发奇想蹲在了烧烤店门口，他和姜行光或许这辈子都不有任何接触。
种种前提共同导致了现在这般场面。照碌退无可退，他只得竭尽全力朝姜行光喊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他不认识路。
照碌最后的倔犟便是让姜行光带着他回去，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跟姜行光回家并不是他的本意。
姜行光脸上难得多了几分诧异，他走到照碌面前，想牵起照碌的手，却被照碌否决了。
“滚——别碰我!”
照碌没有放下抵触情绪，他只愿意跟在姜行光身后，每当姜行光回过头来看他时，照碌总会恶狠狠地瞪过去。
俩人默不声地走回到了立着路灯的地方，照碌看见附近熟悉的景象，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他和姜行光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远，照碌望着姜行光的背影，心中的抵触更甚，他有些不想再往前走了。
照碌想起了姜行光说过的话，他尝试着闭上眼睛，盲目地跟着姜行光。
他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照碌不敢睁眼确认，但他突然被姜行光拉了一把，整个人便朝着一侧倒去。
有姜行光的搀扶，照碌不至于摔在地上，他匆匆睁开眼，看见姜行光就站在那扇白门前。
姜行光正在转动着门上的钥匙，锁芯与钥匙不断发生碰撞，留给照碌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照碌正期盼姜行光打开那扇门，但他又不敢出声催促，只能用力握住姜行光的手。
尽管照碌不太能体会到现在的自己跟刚才有什么差别，不过他难得有不抗拒姜行光的时候，其中原因大概与荡漾在心中的“腼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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