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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马宣沉默，林墨也不纠结，自顾道：“说说吧！将你的委屈、憋闷、不甘、愤怒，还有你所有的杀人计划，全都跟我说说。
不管是作为一名凶手，还是作为一名受害者，你都是个人。
我想，你大约不会喜欢带着这些秘密下地狱！”
“林墨？”马宣自嘲地笑笑：“你每一步都及时掐住了我的软肋，势必早已看透我这个人，也早已洞悉了我所有的作案手法和环节。
既如此，你还想听我说什么呢？”
“不管我的推理分析多么精彩，都无法取代你杀人时的心情。
杀人总有理由！
马宣，即便你是十恶不赦的凶手，你也有你的尊严，我尊重你的尊严！”
见马宣怔住，林墨再给他斟满酒：“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内心深处最不愿旁人触及的地方。
但，你毕竟活过。
既然活过，那么好也罢，坏也罢，我们是不是都应该让人生完整？
所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我，好吗？”
避开林墨的视线，马宣瞧向酒杯：“林墨你是知道的，翰林宫学有规定，学子不准饮酒。并且，我也不擅饮酒。”
“我知道！”并不拆穿马宣的逃避，林墨轻轻与他碰一下杯：“但今日情况特殊，你我均可破一次例。只当，这是一场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好一个醉生梦死！”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马宣眼角滚落两颗大大的泪珠：“也罢！有些事情憋得太久，当真想要找个人说说才痛快！”
“事情的起端，要从今岁春试说起。
在没有进入翰林宫学之前，我始终坚信，寒门学子才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而世家子弟，皆是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
可直到真正与这些我眼睛里的酒囊饭袋们同窗就读时，我才知道，这世上没有公平可言。
因为，他们的起点比我高。
他们自启蒙开始，便由最好的夫子教授，他们所享受的读书环境，是我马宣做梦都无法企及的。
当我拼尽全力达到一个我自认为是极限的高度时，他们早已跨过了这个高度，正俯瞰嘲笑我。
我从小就是爹娘眼睛里的骄傲，是我们那一带公认的神童。
但，来到翰林宫学之后，我才发现，这里的神童太多了。
而我，永远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不管我如何努力，学业都只是勉强过关。
在夫子眼睛里我可有可无，在同窗学子们眼睛里我也同样可有可无。
林墨？像你这等含着金汤匙出生之人，可能体会到我的无奈和悲哀？
我所有的自信和骄傲都在入学后，一点一点被磨损掉了。
因为，不提地有比我更加优秀的人出现。
比如顾立辉。
他明明和钱多等人一样不学无术，明明浑身都是恶习和毛病，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但，他的学业却是出类拔萃的。
哪怕他丝毫不用功，他也可以做出最好的文章。
夫子们喜欢他，学子们也愿意和他亲近。
凭什么？凭什么我十年寒窗苦读，却赶不上他一个整日吃喝玩乐的纨绔？
就因为他家有钱，就因为他的运气比我好，他就可以高高在上，可以出人头地吗？
所以林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你怎知顾立辉整日都在吃喝玩乐？”林墨的声音十分平静：“据我所知，顾立辉非常勤奋刻苦，他母亲方氏出自书香门第，三岁亲自为顾立辉启蒙，对顾立辉十分严苛。
在你十年寒窗苦读时，顾立辉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不比你少。
今日他在翰林宫学取得的成绩，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金钱与运气堆积出来的，而是顾立辉自己日积月累下来的。”
“可是他在翰林宫学……”
“没错！他来翰林宫学沾染了一些恶习，但顾立辉绝非你想象中的是个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之人。
或许，他总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努力。
更或许，他活得比你还要艰辛，还要压抑，还要奋发图强。
马宣，你总是在抱怨苍天不公。
但你有没有想过，不止是你的爹娘望子成龙，顾立辉的母亲，同样也会望子成龙？
其实与顾立辉相比，你马宣很幸福。
因为你自幼便有疼爱你的爹娘，你有一个贫穷，但十分幸福的家。
可是顾立辉有什么？
他和他母亲在顾家被人排挤、打压，他自幼得不到父亲疼爱，他是他母亲唯一的希望。
他除了拼命读书，为他母亲争一口气，根本没有其他活路，他比你马宣的压力更大。
马宣，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神童。”
“……”马宣噎住。
过了好一阵，他才苦笑摇头：“好吧！我不与你辩论这个，横竖我在你们这些人眼睛里，都是不正常的。”
林墨才皱眉，马宣又道：“其实最初我与那五人同居一院，虽说他们都不喜欢我，但，也没像钱多等人那般公然欺负我。
只可惜好景不长，顾立辉为了达到自私自利的目的，不惜将我拖下水，与我调换了小院。
我心里很清楚，偷银子的事情只是个开始，是他们的借口。
即便没有这件事，钱多他们也迟早会找到其他理由将我撵出翰林宫学。
林墨你不会明白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不会知道那种被人当做过街老鼠的耻辱。
我知道，你们都在责备我不辩解，都在嘲笑我的懦弱。
嗤……”
马宣苦笑起来：“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哪里是我不辩解？分明是他们从未给过我辩解的机会！”
林墨的眸光闪了闪。
她知道，马宣说的乃是事实。
皇权之下，没有绝对的公平与公正。
但，这不能成为马宣杀人的理由。
见林墨不为所动，马宣唇角自嘲的笑容放大了：“林墨，我可以信任你吗？”
“你觉得呢？”林墨不答反问。
“呵呵……”马宣笑起来：“是啊！你我那么不同，你的想法与我的完全不一样。
你振振有词，大义凛然，看我就像看肮脏的老鼠。
你是所有人眼睛里正义的化身，不像我这般邪恶。
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我心里想什么，只有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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