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也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做出了那样的提议。
或许只是单纯的觉得,能够在异国他乡重遇的缘分,就应该用特别一点的方式来庆祝?
又或许是不甘心这样的遇见,只能成为两个人生命中的小插曲,一笑而过?
后来回想,幸村不得不承认,就从那一秒开始,两个人原本只是单纯的旧友关系,突然地改变了。
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完美主义者,即使只是一天的出行计划,幸村也不希望出现差池。
他拿着手机走进客房的房间时仁王正趴在床上拿着一只签字笔在速写本上描画着。
男人应该是刚刚洗过澡,还穿着浴衣,半湿半干的头发贴在脑后,些微脱色让原本银蓝色的发尾渐变成了微暖的米色。他听见开门的声音略微抬了抬眼,见是幸村走进来就只是踢了踢腿当做打招呼,继续埋首于速写本里。
幸村走过去就在仁王身边坐下了,还顺手打开了房间的顶灯。
他侧过头去看仁王的本子。
签字笔的笔尖勾勒出干脆的线条,不管是直线还是弧线都流畅而随性。
被一堆线条堆砌起来的能看出是建筑物的东西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有种奇异的违和感,但多看两眼又觉得确实是精致而漂亮的。
那样的形状说简洁也不是,说繁复也不是,就连说系统性也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又确实带了点艺术感。
仁王的笔尖在画纸中部画下最后一个圈。
他咬着笔盖把笔给盖上了,丢到一边,才翻了个身舒了口气。
幸村拿起被他撇在一旁的速写本随手翻了翻,被画在本子上的形状全都千奇百怪,却偏偏又可以算是相似的风格。
他抬眼望了望把双手枕在脑后架起了双腿的仁王:“这是你的设计稿?”
“不算吧。”
仁王打了个哈欠,“就是初步的想法,怕忘了就记下来。要用还得重新用软件画一遍再用程序拟合,比例也得重新调整。”
“我想也是。”
幸村点了点头,“这些看起来就造不出来。”
“别这么说嘛,你要相信现代科技,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仁王眨了眨眼,“我这可是在给更多的人提供工岗位呢,噗哩。”
是啊是啊,要造出这样的建筑,花费的人力物力真是看图就可以想象的到。
幸村把本子合上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我先来了解下,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吗?比如心脏病啊恐高症啊密集恐惧症什么的。”
“……这些算同一系列的?”
仁王偏过头笑,“喂,幸村,我的资料你不是都知道吗。”
“那我也不能确认,过了这么多年,你的资料就没有一点变化。”
幸村微微勾起唇角,“再说了,你的资料到底是真的假的,就连柳都说不清呢。”
“哪里有到那种程度。”
仁王翻了个白眼,“真那样我就不是只是‘球场上的欺诈师’,而是欺诈之神了。”
他翻了个身,侧着面对着盘腿坐在床上的幸村:“你这么问是打算带我去哪里?蹦极还是跳伞啊?”
“我们两个大男人跑去蹦极,跳伞,也未免显得太心酸了吧。”
幸村垂下眼,视线落在仁王看上去柔软的发梢上:“再说了,意大利可是这么浪漫的一个国家。”
“那是哪里的艺术馆还是博物馆啊?”
幸村仰着头想了想:“我觉得我不太能想象和你一起逛艺术馆或者博物馆的场景。”
仁王枕着自己的手低声笑起来:“我又是做了什么才给你这种感觉啊?”
“cos成真田当我的模特?”
幸村也跟着笑了,“再说了,你们不是一向对和我一起逛美术馆这件事不感兴趣吗。”
“确实没兴趣。”
仁王应道。
“所以,我们还是折中一下,选一个轻松一点的方式吧。”
幸村这样提议,“比如离这里很近的威尼斯?”
“威尼斯?”
“是啊,坐车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吧,距离国际机场也很近。”
幸村点了点头。
“……威尼斯这种地方,就我们两个大男人去逛?”
仁王确认了一下幸村是认真的之后,故夸张地叹道。
而幸村对这样的评论,非常冷静地给了答复:“事实上在意大利这个地方,你不管去哪里都会觉得很心酸的。”
“别说的好像你不是这样,幸村。”
仁王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难道你就不是单身吗?”
“没说我不是。”
幸村这样回答,视线还停留在仁王的发梢上。
几秒后,他终于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抬起手摸上了仁王未干透的头发,指尖接触到的触感是和想象的一样柔软,并且出乎意料的,发质摸上去还不错的感觉。
仁王于是纳闷地发现幸村的手停在自己的头上不动了。
“……你在干嘛?”
他忍受着指尖划过发根带来的微妙的感触,不由得眯了眯眼。
这让他的眼尾微微上扬,莫名多了一些惑人的气质。
幸村最后揉了一把仁王的头发,使了力在他的后脑勺一按:“我在求证一件事。”
“什么?”
被推得埋进了被褥里的仁王露出了一只眼睛斜着看向幸村。
“你国中就开始染发了吧?我记得头发脱色是很伤发质的才对,特别是这种颜色……”幸村歪了歪头,表情是真正的不解:“可怎么感觉你头发还挺多的?没有脱发的迹象嘛。”
仁王顿时语塞。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拉远了和幸村的距离:“这种事为什么要用那么严肃的语气啊!再说了你的头发不是染的吗?”
“天生的。”
“鬼才信呢,噗哩!”
可这确实是天生的啊。
幸村挑了挑眉,他自己也很苦恼自己的自然卷和不像是天然发色的发色啊。
从小就被邻居家的阿姨问“你家的姑娘的头发是哪里做的”这种事他难道会说吗?谁家会给才三,四岁的小孩做头发啊,遗传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他也没办法的。
看了一眼时间,幸村从床上爬了起来:“行了,已经挺晚的了,早点休息吧。不许熬夜。”
“是~部长。”
还躺在床上的家伙拖着音这么答道。
幸村忍不住往他背上拍了一把,才绕过床架走到门边关上了房间的顶灯,关上了客房的门。
他对着合上的房门出神了几分钟,轻轻勾起唇角。
有些事,需要确认一下呢。
翌日是个阴天,没有阳光这一点显然让白毛的家伙心情很好。
在幸村家里住了大半个月的仁王还是来时的那点行李:小号的拖箱,里面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几套换洗衣物,还有身份证明和签证,几顶用途不明的假发和一把阳伞,一副墨镜。
幸村开着车载着两个人去了威尼斯。
并不是旅游旺季,圣马可广场上的游客依然很多。人群之中耸立的教堂和钟塔即使没有阳光的点缀也美的惊人。广场上完全不怕人的鸽子扑棱着翅膀来来回回地飞着,有海鸥慢悠悠地从人们的脑袋上飞过,饿了就迎面逮住一只乱飞的鸽子叼着走了。
幸村调侃般望向仁王:“还要去喂鸽子吗?”
“不,喂鸽子的成本太高了。”
仁王一本正经道,“谁知道我刚喂饱的鸽子过个几分钟是不是就会被海鸥叼走呢?这也太亏本了。”
幸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那天还花钱买鸽子食?”
“我那喂的不是鸽子,是心情。心情。”
仁王摊了摊手,过了几秒才接道:“我就是想试试看电视剧里的浪漫场面,谁知道那些鸽子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呐,噗哩。”
这样含着一点点抱怨的语气莫名有这些撒娇的意味。
幸村在这么觉得的同时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和判断力了。
为什么会认为仁王这家伙是在撒娇?这个词也和人太不搭调了呐。
到底还是去了叹息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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