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起来后,梅长苏还未来得及梳洗,便忙着看手下人呈报上来,关于江左境内的土地兼并之风的近况汇报。由于有江左盟这个江湖大派帮忙看管着,这十三州的兼并之风才没有过度盛行。不过其他州的事态就非常肆无忌惮了……他正这般琢磨着,突然听得外面有些纷扰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梅长苏!你给我出来!”
“蔺晨少爷!您小声点,小声点!宗主还在休息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他!”
话音未落,琅琊阁阁主就推门而入,气势汹汹的冲到榻前,跟在一旁的黎纲拦都拦不住。
梅长苏好整以暇的合上手头的宗卷,对于此人的来意心知肚明,然而面上还是不疾不徐道:“蔺兄今日登门,定有要事来告知于我,但还请先放一边,毕竟苏某还未梳洗……”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披头散发的样子我还看得还不够多吗?”
蔺公子气呼呼的挥着手,“我要说的事情更重要!区区梳洗更衣算什么!”
梅宗主抿嘴一笑,那笑容有点迷。
卧槽蔺少爷您这到底是什么糟糕的台词啊……什么叫做“看得还不够多”啊?旁边目瞪口呆的黎纲瞅瞅满脸伐开心的蔺晨,又求助般的看向自家宗主。
“黎纲,”梅长苏扯了扯肩上的披风,神色温和,“你先下去吧。”
“……是,宗主。”
等人一走,房间里只剩下蔺晨和梅长苏,阁主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
“你倒是狠心啊苏兄。”
蔺晨不悦的绷着脸,道,“我把人交给你,可不是让你拿去喂海龙王的!”
闻言,梅长苏又笑,笑的云淡风轻,坐看云卷云舒的模样。
“小叶是个好孩子,剑术高超不提,为人更是侠肝义胆,赤子心性。”
宗主慢条斯理的说。
“这个我知道!”
蔺大夫想看看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用你来提醒!”
“——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蔺晨的手一僵,想起了前段时间被人痴汉尾随的可怕经历,不得不同意:“……这个我也知道。”
“所以一个人要想学得聪明点,便得经历一些事情,总是关在笼子里,可是长不大的。”
从小被老爹林大帅摔来打去、被迫成长的前任赤焰军少帅,难得的流露心事。
“……虽然你说的没错,可我也没叫你那么快就把人踢出去!”
蔺公子恨铁不成钢的拍拍茶几,仿佛那是梅长苏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不都说了,教导个把月再放出去吗?”
“我已试过,但小叶对此不感兴趣,因此对他而言,长达半月的学习,和两个月实则并无太大区别……”梅长苏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眉宇里有些疲倦,“他既然心不在此,我又何苦做那个关押雏鹰的恶人?”
“再说了,”梅长苏轻轻抬眸,略带挪揄的望向蔺晨,“小叶心在何处……别人不知,你还不知?”
“……”
于是琅琊阁少阁主高深莫测的喝了一口茶。
话分两头。
待叶文与欧阳鸣谈完正事后,剑客起身告辞,说自己接下来要在梁安城中好好转一转,买点当地的风土特产,当然,更重要的是告诉某些人自己还在这城中。欧阳老板为宅邸主人,自然是客气的相送出去。
两人穿过早已收拾干净却显得有些清冷的院子,叶文想起昨夜这里的惨景,当下也不想再多提。欧阳鸣观颜察色,便与剑客谈些轻松点的话题,两人走在廊下,谈话声若隐若现。
“……老夫经商多年,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阿合主要负责海外商队的事情,次子阿德却是个向往军旅生涯的孩子,早早的,便舍下这偌大家业和家里人,隐姓埋名的去西北投军啦。”
“我辈能为国效力,也是好事,欧阳先生勿要责怪二公子了。”
叶文背着手,行走之间,腰间珏微微碰撞。
“唉,叶少侠不知,”中年大叔有点头疼的摇摇手,“我那不孝子,这么多年了,也少有书信寄回家来……算了,不提他。”
这时,一个腰肢纤细、气质淡雅的绿裙女子从走廊对面的转角处正巧走出,见到父亲和叶剑客后,不由得愣了愣。
欧阳老板看看发愣的女儿,又看看面带微笑的叶文,似乎明白了什么。旋即大笑起来,向那女孩子招手:“娟儿,过来。见见为父的这位客人。”
于是那位姑娘款款走来,樱唇微启:“见过父亲。”
她行礼道,随后又略微腼腆的向叶文行了个万福礼:“敢问这位贵客是……?”
大叔笑笑,正想介绍叶少侠的来由,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号——名号这东西对于江湖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若是初次见面,不随口一提对方是xx剑xx刀,便会被视为无礼之举——可现在没有办法,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介绍身旁的剑客。
“这位是叶文叶少侠,亦是昨夜救我一家的江左俊杰。”
顿了顿,又道:“叶少侠,这便是小女娟儿,先前向你提及过……”
此时一个家仆从另外一处侧门跑了进来,像是要汇报什么急事,也不顾上向三人行礼,便在欧阳老板耳边窃窃私语片刻。老板听完后,懊恼地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浮现些许歉意之色:“叶少侠,老夫突然还想起有一些事情尚未处理完成,你看不如……?”
叶文一听这话,也没有多想什么,便拱手道:“既然如此,先生先去忙吧,不必介意在下。”
站在两人面前的欧阳娟乍一听得是昨晚的神秘恩人,今日又见得这位公子长得清秀温和,心下惊讶之余,又善解人意道:“父亲,我来招待叶少侠吧,您去处理事物即可。”
欧阳鸣看看微微低着头的女儿,又看看满脸耿直的剑客,颇为矫情的叹了口气:“那便拜托你招待少侠了。叶少侠,老夫……实在是失礼了,在我这府邸里,还请自便。”
叶文微微一笑:“欧阳先生慢走。”
然后欧阳鸣和那位突然出现的家仆快步离开了二人视线,叶文的目光随之转向这位身着绿裙的女子——成天女扮男装久了的剑客表示自己实在不太擅长搭讪女孩子,只会痴汉技能,总不能让她痴汉初次见面的姑娘吧?故此叶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莫名尴尬。
但聪慧的欧阳娟很快解除了这一尴尬气氛,只见她见四周无人,当即盈盈下拜,欲表谢意。
“多谢叶少侠昨夜仗义援手!救我一家于水火之中。娟儿一弱流女子,实在无以为报,还请受小女子一拜……”
端着男神架子的叶文终究不是真的高冷,急忙上前去扶起对方。
“娟儿姑娘客气了,你我同辈,这可不是同辈之礼,还是快快请起。”
被他虚托住双臂的欧阳姑娘羞涩抬眸,怯怯地瞧向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似春水似碧波,柔情万种,把叶文生生吓了一大跳。
——卧槽!这眼神该不会是……
果不其然,欧阳姑娘下一秒就娇羞表白:“许是少侠贵人多忘事,忘了昨夜您曾亲自救过我,保我清白,救我性命。您的这份恩情,娟儿实在不敢忘怀,我身无长物,故此愿、愿……以身相许于少侠,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听完这番话,内心已经彻底斯巴达的叶文:……
——好像明白了当初男神被自己表白的时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心情了!
想想当初,蔺公子我真是对不起你!下次不会了呜呜!!
“叶少侠?叶少侠……您有在听吗?”
一回神,发现欧阳娟担忧的望着发呆走神的叶文。
剑客尴尬的摸摸后脑勺,勉强从脑海内男神的音容笑貌中拔出理智回来。
“娟、娟儿姑娘,你的谢意在下心领,但实在抱歉……在下,已、已有心仪之人了。”
说着还不太自在的别过脸去,一脸“我就是在想念那位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恋人”的青涩神色。
以身相许的请求惨遭拒绝,这姑娘脸色一白,身形亦不由得晃了晃,不过她很快定住了神,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敢问哪家女子能得叶少侠如此牵挂?”
叶文的表情已经开始朝羞涩的方向发展了。
……她怎么敢说“哪家女子”就是琅琊阁阁主啊!说出来好害羞的好吗!
“我明白了,”欧阳娟见叶文不愿多语,便知其心意,其心智也是决断过人,当下朝剑客再度一拜,“今日之事,是小女子鲁莽了。还望叶少侠……见谅。”
这姑娘的最后几句话说的泫然欲泣,语调哽咽。搞得叶文只能一边好言安慰人家,并表示不会告诉任何人刚刚之事,一边误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个抛弃妹子的渣男。
最后剑客像逃跑一样的逃出欧阳家。
来的时候风度翩翩,走的时候倒是有些狼狈,不得不说,世上有些人,还是能够克制住另外一些人的。
不过当剑客走到大街上时,看见周遭闹哄哄的商铺,顿时想起远在江左盟新结交的一些朋友,便决定买一些鱿鱼丝小鱼干贝壳风铃等特产回去。
反正此行是公费出游,咱不差钱,嘿嘿嘿。
翌日午后,在接到核桃带回来的情报时,叶文正好呆在欧阳家的商船上,与那位欧阳合公子在一同品茶。一见到那只灰头土脸的海东青后,剑客的脸上就一直保持着迷之笑容,完全扔掉了高冷男神的伪装,只见她仔细的把那张充斥着怒气的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根本没看见那字里行间的怒火,只是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信纸。
不知为何,那痴汉般的举动令欧阳合看的有点恶寒。
他长得高大健壮,皮肤黝黑,平日里不苟言笑,可是一旦笑起来却让人觉得很亲切。与其说是商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倒不如说更像个船长,此时他身着深色劲装,精神爽利,看到剑客这种难免小女儿姿态的流露,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这来信可是叶少侠的心仪之人?”
“啊?”
剑客的笑容难掩。
欧阳合的尴尬症都快发了:“在下的意思是说……”
“哦,不是啊。不过是一寻常好友的来信,给了我莫大帮助。”
叶剑客笑着解释道。
——还寻常好友?骗谁呢!能“寻常”到你一看到来信就乐成傻瓜?
商人之子看着叶文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像宝贝一样的放入怀里,心里头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这个“寻常好友的来信”的设定。
“咳咳,”叶文握拳抵唇,故镇定,然而再怎样都挽回不了自己在欧阳合心中的奇怪印象了,“我已知晓赤海帮藏身所在。”
“难道!”
欧阳合迅速反应过来,“是刚刚来信……”
“正是,我那朋友,素来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之事。”
剑客简直是快乐的与有荣焉,骄傲地继续道:“暂不提他。信中说,赤海帮虽说在海上来去如风,行踪成谜,但终有某处据点,据说,便是在阎罗海域!……合兄,你闯荡这大梁东海那么多年,可知此处海域?”
欧阳合闻言,神色大变,旋即解释道:“阎罗海域?那可不是个好地方!……那是此地渔民对其的敬畏之称。自此海口,出海以后,一直往东南方向航行近百里,便有一处漩涡密布,暗礁丛生的奇诡海域,海域中央正好有一荒芜小岛,据传久无人居。而梁安当地人都不愿意靠近它,原因是海流在此变化难测,伴有漩涡暗流,常有船只触礁沉没,久而久之,渔民干脆称它为阎罗海域,意思就是‘进之必死’,若阎王爷的阎罗殿一般,进去就别想活命了。”
哪怕欧阳合讲的再声色俱厉,可是从小听大师兄讲寂静岭讲贞子讲狼人吸血鬼讲林正英家的僵尸们长大的叶剑客根本没有被吓住,反而还神色淡然的询问:“那赤海帮,怎么没在自家门口沉了啊?”
“为兄不才,我猜,许是……掌握了某些出入路径吧?”
“有道理。”
剑客一拍大腿,话说的理所当然,“既然他们能进那阎罗海域,我们也应当能进去。”
苦口婆心的欧阳合有点想打这个脑回路不太对的剑客。他都那么辛苦的解说现状,试图劝人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对方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我去找船,看有没有人愿意去那里。”
叶文完全无视了欧阳合说的【当地人都不愿意靠近它】的前提,在施施然的喝完最后一口茶,她揣起装有千年龙涎香的盒子,潇洒过人地走了。
而在叶文离开商船,爬下船舷,改乘小船回码头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全被附近某个渔民打扮的汉子看在了眼里。
剑客先大张旗鼓地回了一趟欧阳宅邸,生怕盯着自己的那些人没跟上,在与欧阳老板找来、跟自己的那位长得有八分相似的替身叮嘱了一番各种注意事项后,她脱下碍事的宽袍大袖,改为行走江湖的日常打扮,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从掩人耳目的后门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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