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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七)骗子与骗子

伟大航路,麦德萨*小镇,繁华的街道上,瘦小的女孩裹在宽大外套里脚步匆匆。她跑了不知道多久总算甩开了那帮海贼,一个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可是入眼处完全是陌生的景象,和弗雷凡斯毫无相似之处,拉米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又能去哪呢?她看着来来往往的镇民,每个人看起来像凶巴巴的妖怪,不知道该相信谁。

拐过一个街角,拉米看见那群海贼几乎是迎面走了过来,边走边到处询问,看来还在锲而不舍的找自己。小女孩慌忙裹紧外套转头就跑,谁料跑了没多远迎面就撞在了路人怀里!

“诶,小姐你没事吧。”

温和好听的男声,让拉米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抬头看去,那是个穿着西装打扮得体的中年绅士,鬓边有两撇滑稽的小胡子。

“救命,有海贼在追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求救。

中年绅士连忙把拉米藏到小巷子里,起身挡在她面前,直到那群海贼走过。

“好孩子,你家里人呢?”

中年绅士蹲下来温和的微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拉米摇摇头。

“那你家在哪里?”

还是摇头。

“没地方去了吗?”

摇头。

“要不要和叔叔走呢?”

摇头……拉米仰着脸,眼睛里却全是亮晶晶的期待。

“哈哈哈,”男人笑了,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拉米在原地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相信这个人,于是毅然追了上去,抓住男人的西装一角不肯撒手。

绅士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拉米就这样一路扯着男人的衣角,直到男人走出繁华市集,走过一片住宅区,走了不知道多远,男人把她带到了海岛另一头的一栋房子里。熟练地打开门锁,迎面而来的是穿几个白大褂的人,还有扑面而来的药水味道,拉米早就已经受够了这种东西下意识的就要逃跑,这时候男人突然把她拎起来,像拎小鸡一样晃了晃,也不管拉米怎么挣扎哈哈大笑起来。

“多谢了,这个小不点可以用吧,”绅士突然换了个语调,那声线让拉米没来由的发冷。

对面的白大褂接过拉米,上下打量起来,“你最近生意不错嘛,现在街上的流浪儿可不多了。”

绅士会意的点点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袋子贝利,放在手心掂了掂随口道,“那帮海贼从上午闹腾现在,闹得全镇子都知道了。本来打算出门碰碰运气没想到她自己撞到我怀里来了。”

转身潇洒的挥挥帽子,“再见啦小鬼,是你自己要和骗子叔叔走的。别怪我哦~”

又被骗了吗……

怎么会呢,明明是个那么温柔的人……看起来好像爸爸……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拉米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白大褂铁钳似的手。那些人有说有笑的拎着她走进房子,房子内部格局和医院很像,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白色墙壁白色地板白色病床,他们越过这些继续往里走,再往里走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好些脏兮兮的孩子。看到有人来纷纷窜起来扑到铁笼跟前,怪叫着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拉米被丢了进去,铁笼子又哗啦一声关上了。

那些小囚犯全围在拉米身边,脏乱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拉米被这视线吓得够呛,自从离开白之镇她一直在接受这种恶心目光的洗礼,真是够了!小女孩握紧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小刀,这多少能给她点安慰。

“喂喂,你也是被那家伙带来的笨蛋?”

为首的满脸雀斑的男孩子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下卷曲胡子的姿势。“你从哪来?”

“白……白色城镇。”

拉米努力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听过诶,那是什么?”

小囚犯们纷纷摇头,“你叫什么?”

“拉米,特拉法尔加拉米。”

“特……特拉……好长记不住,不好玩。”

男孩子懊丧的抓抓脑袋,决定换一个话题,“你运气真好,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密谋逃跑,要不要一起来?”

旁边的人推推他,“喂,这家伙信得过吗?”

“管他呢,我呆不下去了,那群变态对我们做什么奇怪的手术,然后卖给天龙人做奴隶,别开玩笑了!”

雀斑男孩看起来似乎是他们的头,不再理会拉米,拉着那些小孩叽叽喳喳的密谋起来。拉米蜷缩在笼子角落,依稀听到他们说要先偷钥匙,然后趁夜晚打开笼子如何如何。过了一会,刚才的雀斑男孩神秘兮兮的凑到拉米眼前,“喂新来的,我们打个商量。等一下医生来了你去偷钥匙。”

“为什么是我?”

“嘻嘻因为你是新来的啊~”

话音刚落,一个白大褂医生打开了笼子,“小鬼们,吃饭了。”

说着把一大堆面包扔了进来,那群饿疯了的小家伙一窝蜂的扑了过去。白大褂医生满意的看着他们抢食,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拉米,手一伸就把她拽了起来,嘴里喃喃着,“这么老实,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还是先带去上面体检一下。”

拉米已经记不住是第几次被拎来拎去的了,这一次又是无力反抗的被带出了笼子,临走前雀斑男孩还朝她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手术台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拉米干脆闭上眼睛,默默发动能力,感知到围在她身边的医生们的血管动脉,她只要准确的用那把小刀切下去,就……小女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切下去就怎么样呢?对,杀掉他们然后逃出去。受够了,接连的折磨终于让她有了报复的欲望。可是还没等付诸行动,那些医生就从她身上搜出了小刀,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毫不客气的没收。

拉米觉得心再一次沉到谷底,接下来任凭医生把她翻来覆去的检查,确定没有毛病了又塞回笼子里,那些小孩一窝蜂地围上来,“怎么样怎么样!偷到钥匙了吗?”

“……”

“果然是个笨蛋啊!当初就不该相信你!”

拉米觉得委屈死了,为什么她到哪里都被欺负,谁都可以欺负她。从小生长在家人呵护中的女孩并不理解这些,只是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不管啦!等晚饭的时候开笼子我们就一起冲出去!”

孩子们又围成一圈开始密谋。这一次他们商量了很久,拉米坐在一边已经等得昏昏欲睡了,他们终于确定了逃跑计划。只不过,和拉米没什么关系。那些孩子也完全不打算把计划告诉她的样子。倒是雀斑男孩再次凑了过去,“米拉,你别听他们的,等一下他们跑的时候你就跟着跑,看你脑袋好像不清醒,这个总听得懂吧!”

“……我叫拉米。”

“好吧好吧,总之快跑听到没,跑得慢的就死定了。

拉米点点头,男孩终于松了口气,拿出半个面包,“这是留给你的,剩下的都被他们抢光了。”

“谢谢……”拉米接过面包大口的咬了起来,一边咬一边又忍不住委屈的想流眼泪,那群孩子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没见过这么窝囊的小孩。

……

傍晚降临,白大褂医生准时过来给这些笼子里的小孩送晚饭,看到他们居然异常老实还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也没多想就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笼子门,谁料刚一开锁,那群小鬼就像练习过一样猛扑上去,一下子把猝不及防的医生撞倒在地,雀斑脸男孩使出浑身力气狠狠压住他,单薄的拳头胡乱砸过去。嘴里喊着,“你们快跑!”

“呜哇!不许跑!给我回来!”

没人听他的,重获自由的小囚犯争先恐后的逃出笼子奔向大门,也不知是不是幸运使然,外面居然一个看守都没有!

拉米也跟着跑了出去,跑到走廊才忽然想起那个雀斑脸男孩……那家伙没逃出来啊,对了,他牺牲掉自己让大家逃出来了……是个好人呢……这么想着拉米居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救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自身都难保。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其他孩子已经冲出医院大门了,拉米回头看见雀斑脸男孩居然也逃进了走廊,后面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医生气急败坏的追了出来。

“喂等等我一起跑啊!”

男孩在后面大喊,见拉米停下了脚步,男孩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欣喜目光,三步两步追上来,拉米刚要笑着开口说我们一起逃吧——

男孩毫不犹豫的使了个绊子,拉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绊倒了。男孩趁机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此刻医生追上来了,看到摔倒的拉米条件反射的先按住她,这时候男孩早就跑没影了。

“该死的,那群小鬼逃了!我抓住了一个!其他的你们快去找找!”

医生一手按着拉米一手忙不迭呼叫电话虫。

“总之快跑听到没,跑得慢的就死定了。”

男孩的话似乎就在耳边。

骗子……

拉米趴在冰凉的地砖上,离门只有几米远,外面是夕阳西下的天空,是自由的街道。可是她又被骗了,一次又一次被骗,一次又一次被抓住,被当成玩物一样扔来扔去。

拉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明白了其实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太蠢了,太笨了,要是早一点逃跑的话……

全都是骗子,全都不可信,可以信任的家人……早就死了啊……

拉米忽然觉得血液在体内激荡,全身仿佛火烧一样剧烈的痉挛起来,手臂上冒出大片大片的血管纹路,疼痛难忍。

副用又开始了。

“喂你怎么了!别装死啊喂!”

*麦德萨小镇:西班牙语“骗子”的音译+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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