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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爸在林若走后睡了一觉，醒来看林妈打来饭，略有不满的数落：“丫头难得回来，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林妈横了林爸一眼，不满的哼唧：“她出去这么多年，我都说过她什么了！”
“你就不该拿她的钱！”
林爸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孩子过得好就行了，你还管她伸手，左右一句不离手术费的，我还没死呢。”
心细如发的林爸早就察觉了女儿的不对劲，虽说有七年没见，但知女莫若父，女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出来她心事重重。
尽管心里憋着一股气，林妈还是忍耐着说：“她不该给钱吗，你手术她都不回来，我没骂她就不错了。你不听听下面那女人怎么说的，‘十万一栋房，比养只白眼狼划算’。同样是当妈的，她家小子初中上完就打工去了，没做出多大成绩，可偶尔还知晓给家里寄钱。你看我们家丫头，上了高中不算她还要考艺校，没考上不说她，她还要去读艺校大专，光高中大学的总花销就不止八万。我拿她点钱咋了，她这么些年就不该还我点利息。”
“我说不过你。”
林爸长叹一口气，他如今身体垮了，手艺怕也是做不成了。没有营生不说手术费借来的债，就是儿子的学费都成问题。不知道出院后还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要成了等吃等喝等死的三等废人，他还不如死在手术室好。心里一想难免又惆怅起来。
林妈一看他神色软了口气，“我也没啥意思，咱自己的闺女我还能想她怎么样，自然是盼着她出息的。人家说寒窗十载，我这都寒窗快三十载了，所有苦都吃了，你总不能让我想一下甜头吧？”
六七十年代吃饭喝水都得跟人干架，林妈娘家里孩子多，又都是女孩儿，一向都是被欺压的。她又是老二，天不亮要去割猪草放牛，放学回家还要洗衣做饭，吃的是妹妹们剩下的，穿的是姐姐不要的。嫁到林家后，日子好过了些，但和林爸一起创业时种过树，扛过木梁，背过沙袋，屋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两人双手打拼出来的。省吃俭用这么多年，她也真不容易。
“红英，苦了你了。”
握住林妈的手，林爸的声音轻颤。
眼眶一红，林妈吸着鼻子拿起饭盒。“什么苦不苦的，咱们一家好好的就行了。”
一辈子忙碌平庸，谁不奢望大富大贵，可想又有什么用，日子还是得照常过。
没多久林若的爷爷奶奶回来了，他们住在隔壁的小楼里并没有和林若一家住在一栋房里，生活分开各过各的。林奶奶疼媳妇，林若家农忙他们老两口总会过来搭把手，别看八十几岁的人了，做起农活毫不含糊。林爷爷是服役老兵,退休费够两老过得滋润，下面又有儿子女儿女婿孝敬要吃要穿从不向孩子们伸手。
“若丫头！”
林奶奶佝偻着背笑得眉眼扎堆，却格外的令人舒服，林若心中一暖过去站到老人跟前。
“奶奶。”
“哎……”老人应了一声开始抹眼泪。“变了，瘦了……回来了好啊！”
林若也跟着掉起了泪珠。前身子骨健朗的老人，如今变得苍老如风中残叶。脸上斑纹纵横，背脊佝偻得身高只到自己眉眼，时间的残忍无比清晰。
林奶奶缓了缓，抚摸上林若的胳膊，“这小膀子比我还细，在家让你妈好好给你补补，我那些新鸡可以杀了，管你吃！”
林奶奶的视线就像一束暖阳，林若仿若回到了幼童时不知世事无忧无虑的自己，身上的病菌里里外外被晒化了。
她笑着发不出声音，任由老人拉着她东拉西扯。
“……那个东边吴家的美玲，现在一个月七千块的收入呢，还有西边赵家的丫头，那孩子才18岁呀，出去三个月往家里寄两万块，现在外头挣钱有那么容易？”
“你跟她说这些干啥！”
林爷爷腿不好拄着拐棍，把背上的一背青草放下来。
林奶奶浑不在意，“我就说说啊。”
她是个直爽人心里藏不住弯弯绕绕，有点什么心思全写在脸上。无非是想问林若在外面工怎么样。她被人在耳边眼前天天炫耀，眼热又气闷，不想自家孩子被人拐着弯儿说是不顶事的。林爸疼两个孩子在村里出了名，现在的林若和那些事业有成每月往家里寄钱的同龄人相比，自然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村里的长舌妇怎么可能会放过。
林若的心里是难受委屈的，可谁叫她就是挣不来钱。吴美玲她比不上，因为人家是本科研究生毕业，月收入七千都算少的。可赵家的那个小丫头，说起来还没有林驰年纪大，不禁有了一点被比较后的自卑感。
瞧见林若的神色，林奶奶面上一动抓着她的手放在手心。“奶奶只要你们身体健康就好，各人有各人的福运，人生哪个没有一点弯弯曲曲的。”
安慰的话让林若心里云雾消散，她现在要往前看，过去的不可更改她可以把疼痛牢牢记住，谁又能说磨难不是一种无价之宝呢。
林爷爷把林若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直叹这孩子什么苦都不说，肯定又遇上什么事了。
“爷爷，你们割草喂猪？”
林爷爷笑眯眯的抱了一团草对她说：“你来。”
在他神神秘秘的眼神下林若只好跟着走，林奶奶在后头喷笑。“这个老家伙！”
看着一老一少进去猪舍，她想起前日隔壁老姐妹给的桐叶粑粑，取出放在腰包里的钥匙回家去拿。
本来圈猪的四个猪舍里，只有一头大白猪，另外有两个堆了柴火农具等杂七八八的东西，最里头的有两大六小只长耳朵灰兔，见到有人嗖嗖蹿到干草堆里，露出耳朵和眼睛在外面。
林爷爷看林若吃惊的张大嘴，眼里的笑意更浓。
“呀，这是野兔？从哪里来的？”
林若一叠声的惊呼，“它们不咬人？”
“你喂喂看，野兔胆小。”
被林爷爷听出她想要摸兔子的心思，林若窘迫的想捂脸，看到长毛的东西她就想抓下来亲近亲近，长多大年纪都改不了，可是，杜唐从没给她买过……林若心里一噎，把讨厌的人挥敢出脑海，接过林爷爷手中的野草蹲在门边引诱兔子出来。
大兔子挪了挪脚蹲在距离铁网门一米远跟林若大眼瞪小眼，比耐力似的互不让步。小兔子就没大兔子那么好的定力，转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一个拱着一个一点点的靠近林若，试探性的看林若又看看青草，咬了一口又看一眼，见林若没反应，四五个一哄的咬着嘎巴嘎巴咀嚼。
诱引成功，林若把草放在地上，猫着腰缓缓站直起身子，趁着小兔子们吃得开心，猛然趴在网门上抓下去，小兔子们一阵惊吓后腿一蹬两步三步跑没影。最近的一只差点被抓住，后腿狠狠踹了林若一脚才逃脱。
“嘶——它们还踢人啊！”
林若看着被踢出两道泥印子的手腕，鼓着腮帮子。真疼！
林爷爷大笑总算看到丫头脸上有了人气儿，他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你天天来，跟它们熟了就不会踢你。”
林若却不信，兔子可没有狗那么好打交道，爷爷肯定想看她闹笑话，鼻子一皱脸侧到一边。心里想着哪天抓着一只把它的腿用绳子绑了一次上下其手摸个够。
小兔子们探头探脑对于林爷爷扔进去的青草也迟疑了一会儿，总觉得外头竖着眉头瞪眼的人好怕怕。
“姐，好香啊，弄了什么吃的？”
林驰在上头查资料查得好好的，忽然被一阵风香引得口水直冒，耸动鼻子坚持了一会儿，哪知风带的香味一阵香过一阵，肚子里咕噜一声实在没法忍了。
林若打开大锅盖，正用筷子往盆子里夹东西。
唔，实在是太香了，林驰咽了咽口水。手伸到盆子边，想顺个土豆被筷子敲到手背，疼得他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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