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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巫师厉。”
看着用毒蛇似的眼神锁住自己脸庞的男人，宋琅顿了顿，然后点尘不惊地点点头：“哦，真巧，你也在这采草药吗？”
巫师厉阴冷的眼神一滞，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主人思绪被冻住的身体似乎也跟着变得迟钝：“是。”
话一出口，凝滞的思绪瞬间恢复，随即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攫住她，“你不认识我？”
宋琅微挑了下眉，转过身，继续挖方才挖至一半的草药：“巫师厉嘛，哪能没听说过。不过，这山里的草药不是你栽的吧？”
言下之意，她可没妨碍着他。
巫师厉定定看了她一会，露出意味不明的凉笑，说：“那要看你采的是什么？”
他走过去，对着宋琅背后的竹篓伸出手，似是想看看里面的草药。然而手伸到一半，宋琅却突然抬手在半空中扣住了他的，带笑仰头看向他，眼神却透着冷意：“巫师大人的指甲也未免太长了点，该修剪一下了，这样很不健康呢？”
当她没看到他指甲缝藏着的毒·药吗？
巫师厉目光移到自己被扣住的右手，瞳孔微缩，一个用力从他的指间挣脱出来，烦躁地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似乎想蹭去手上残留的温度和厌恶的触感。
他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宋琅，狭长的眼中如覆上一层薄冰，嗤笑一声说：“不错！有点本事。我之前似乎小看你了。”
宋琅慢悠悠地站起身，目光清幽地对上他的薄冰重瞳，气定神闲道：“巫师大人，我的本事可不止一点呢，你想试试吗？”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有本事！”
巫师厉阴冷狠戾的双眼瞬间燃起一簇怒火，带着浓厚的压迫气息忽地上前一步靠近她。
宋琅岿然不动安如磐石，双手抱胸含着懒懒的期待看他。
只是将储物戒旋转回手心，轻轻摩挲着……
见她迟迟没有露出他在无数人脸上见过的恐色，或是慌张后退的意图，巫师厉压迫的气息顿时一滞，身体僵了僵，难道这女人只听过他的名字，没听过他的其他传言吗？比如他浑身是毒，不小心挨着哪里，就会去见太阳神？
僵持了片刻后，如毒蛇阴戾可止小儿夜啼的一代巫师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又愤恨又窘迫地自己后退了半步，在黑色兽皮的包裹下全身散发着浓浓的郁卒狠色。
“噗嗤！”
宋琅忍不住破功，在面前男人愈来愈阴沉的表情下，勉强忍住笑意说：“巫师大人，你是蹲着踩太久药，站不稳了？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她还真以为他要有什么动，防御都摆好了，结果就这色厉内荏的样子？
她含笑说着，做出伸手要扶的动……
“滚开！”
巫师厉甩手又退开一步，已然面沉如水。很好，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她弄成自己的药人，他一定会为她灌下最令人痛苦的剧毒，看着她无望挣扎又不得解脱。
“巫，医，宋，琅！”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声音仿佛溅射着毒液：“你会为你今天的放肆付出代价的。”
他的瞳色黑得不见底，似在酝酿着风暴，说完甩袖离去。
宋琅在他身后欢快又友好地挥手送别，朝他喊道：“好好好，我不放肆我不嘲笑，你回去别气着了自己！”
远处的巫师厉脚步一滞，宋琅只见他紧握起的拳头，和起伏不定的背部，但他终究还是甩袖，加快脚步走远——被她的手碰过，他感觉全身都是脏的，一刻都难以再忍受。
原地的宋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毫无诚意地自我检讨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蔫坏蔫坏的了？唉，一定是被炎日部落那群壮汉们磨炼出来的，都是他们的罪过。
※※
当宋琅采集完草药回到洞穴的时候，深蓝的天空渐渐漫上沉黑，各个部落前来看病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看到伊鹿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洞口的矮木墩上，用药杵慢慢地研磨着药泥，一下又一下发出喑哑的撞击声。
天色将暗，月色初浸。远处的宋琅停下脚步，看着天地间一人独坐的孤寂身影，微微有点晃神。
抬头发现了宋琅的身影，伊鹿滴溜溜的眼睛一亮，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盅，走上前来帮她卸下背后装着草药的竹篓，雀跃地说：“巫医大人，你回来了！”
“嗯，路途有点远，采药的时候也有事耽搁了一下，所以回得稍晚了。”
宋琅笑容微暖。
“伊鹿，你现在跟着我学医会觉得劳累吗？”
宋琅凝眸深深看着他：“或者比起打猎，这个对你而言会不会烦闷了些？”
“怎么会？”
伊鹿连忙摆手，眸色清亮，带着些许山涧小鹿般的羞怯：“巫医大人，你不知道，我的身体比不上部落里其他人那么健壮，每次打猎的时候，首领都安排我跟在最后面。每一次，碰到凶猛的野兽时，伊鹿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总是需要族人分心来照顾我。所以我，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没有用的……”
说到这儿，伊鹿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露出颊边可爱的小酒窝，随即眼睛亮起星光烂漫：“但是，在遇见巫医大人之后，在教你说我们语言的时间里，我才觉得，原来自己还是有一点用处的。能帮上巫医大人的一点忙，伊鹿真的很高兴。”
宋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打断他。
“现在巫医大人，居然愿意将宝贵的医术传授给我，让伊鹿有机会为受病魔折磨的族人医治，做梦都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眼睛星星亮亮的，带着崇敬与感激望着眼前的女子。
从来没有哪个部落的巫医，会愿意将自己的医术传授给别的人，不说他唯恐是活在梦里，连首领都好几次背地里掐自己的大腿，露出笑容的次数，比首领自出生以来的还要多。
宋琅幽深黑亮的眼中忽地泛起一阵潋滟，望着伊鹿的眸光明明灭灭，直将伊鹿看得不明所以地脸红低头，她才伸出手，熟练地揉乱他的头顶，轻笑道：“伊鹿，能遇见你，我也很高兴。”
虽然这个世界生活不便，习惯了高科技便捷生活的她，其实过得多多少少是憋屈的。但是，这儿的人比她以前待过的所有世界的人，都要质朴得多……当然，除了那个巫师厉。
伊鹿抿唇低下了头，脸颊上飞上一抹绯红，他微屏住呼吸，乖巧异常地任她□□自己的头发。她的手好柔软，比小时候阿母的手还要柔软，还带着从来没闻过的、比染着朝露的花朵还要香的气息，哪怕她要揉上一辈子他都乐意……如果，如果巫医大人愿意永远留在这儿的话。
不但是他，包括首领和其他族人，其实每日也在害怕，生怕这位从来都是带着温和笑意、说话也温和的漂亮巫医，哪一日就突然离开了部落。
毕竟，他们的部落不是一个多强大的部落，其实没有实力留住一名异常漂亮的雌性，何况她还是一名珍贵的巫医。
直到她的手离开自己的头顶，伊鹿才怅然若失地抿了抿唇，而后忐忑地问她：“巫医大人，会一直留在这里不离开吗？”
宋琅默然了片刻，温和看他：“等你掌握了医术，我在不在这里，都不会有关系的。”
“怎么、怎么会没有关系？！”
伊鹿顿时急了，眼里蓄着的水花像是下一秒就要涌出，有些语无伦次道：“巫医大人，不仅是因为感激你救了我们族人，我们、我们所有人包括首领，其实都很喜欢巫医大人的。我们一定会尽力打猎，给巫医大人献上最好部位的肉，也可以给巫医大人出力气，做什么活都愿意。如果可以，请巫医大人，不要离开我们部落！”
见她不说话，伊鹿更是焦急，果然她教授自己医术，是存着离开的心思的吗？
“巫医大人，我们部落里的所有人，真的很喜欢巫医大人……比如，比如首领，他在碰到巫医大人之前，因为担负着部落的重责，所以看起来很傲慢又不可亲近，平日对族人也都是冷着脸的，几乎没对人笑过，但是，但是首领他每次来见巫医大人，一路上脸上都是笑着的。“
“还有其他族人，在巫医大人到来之后，其实部落里每天都在掰手腕，决定谁来给巫医大人送猎到的肉。哪怕知道拿着小病痛来这里麻烦巫医大人，回去后会被族人们围殴，也会偷偷摸摸上山来偷看巫医大人一眼。”
伊鹿说着说着，有些哽咽。放在以前，族人们都是过着日出打猎，日落而息的日子，每日提心吊胆被野兽吃了，或是受伤变成废人和部落的负担。
以往他们习惯了，不觉得这日子无趣也无望。但自从巫医大人来了后，不仅是给了他们医治的希望，也给了他们想守护巫医大人的决心。毕竟，这样漂亮温柔又厉害的巫医大人，居然愿意留在他们这个不强盛的部落，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他们豁出生命去守护呢？
宋琅有些怔愣地，听着伊鹿说完这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半晌后，她眉梢盈盈一弯，安慰地拍了怕哽咽的伊鹿：“放心，我现在不是还在吗？”
只是更多的，她也无法承诺了。
因为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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