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草长莺飞的过着,北京也终于灰头土脸的迎来了春天。
陈意自从有次从酒桌上下来,醉醺醺的被楼道里的台阶绊了一跤后,便开始盘算着换房子。
“押金不退呢,我觉得在这儿住挺好的呀。”
秦尔喜欢这间南北通透的小屋子,阳光一年四季都能奢侈地洒进来,冰箱上贴着蒜香排骨的做法以及半夜不许吃零食的警告,床头的那本名叫《定位》的成**书籍,秦尔蓄谋已久的企图背着陈意扔掉,进门处年久的木质地板踩起来会嘎吱响,秦尔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陈意回了。
可陈意还是在一季度奖金到账时毅然决然的敲定了搬家事宜,他实在无法忍受走出楼道和外卖员撞个满怀,或是被大爷大妈们的晨练声从睡梦中吵醒。
陈意一脸为难地看着宋时绥,显然他并不打算同意宋时绥的休假邀请。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着要休息呢?”
陈意迂回地打着商量。
“家事。”
“不能往后拖拖吗?好歹等着演唱会后台纪录片拍完呐。”
因为个人活动过于频繁,已经缺席了太多次组合巡回演唱会的排练,再不当众上演点兄弟情深的戏码,只怕会落人口实。
“我哥忌日,你说能拖吗?”
宋时绥抬眼望了下陈意,语气依旧不起波澜。
“……”
面对道德伦理就鸣金收兵可不是陈意的风,陈意选择搁置这一话题,他拿出一个纸盒,边打开边说,“这是防窥膜,能劳驾你贴手机上吗?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陈意说的是圈里前不久的机场事件,一位明星候机时坐在粉丝堆里玩手机,结果屏幕上吐槽粉丝的聊天记录被相机拍了个清清楚楚,粉丝闹得不可开交几乎要这位明星以死谢罪了,又是发声明解释又是直播道歉,商务代言掉了好几个。
宋时绥看不惯陈意这种以小人之心度一切的样子,但想到自己还真有不能示众的东西,索性把手机递给了陈意,“劳驾。”
陈意接过手机看着闭目养神的宋时绥心里冒火,助理外出买咖啡去了,陈意不得不干这档子琐事。
陈意拿着酒精湿巾擦拭着手机,微信的新消息蹭蹭地往出冒着,所有的工对接都要经过陈意这一层,很明显宋时绥在圈内也没有什么好朋友,就连和队友也只有对着镜头的时候才格外亲近。陈意内心突然生出了一个吊诡的念头,荧幕因为擦拭的动而亮起,陆渝的生日是七夕节,陈意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大三那年,他精心准备了二人世界,结果秦尔嚷嚷着要给陆渝庆生,硬是凑成了四人团建。
微信的界面亮起,果然陆渝的名字旁亮着红色的未读信息数。
最新一条的内容清晰可见
——“你哥真的会原谅我吗?”
“尔尔,你知不知道宋时绥还有个哥哥啊?”
陈意看着保姆车渐行渐远,站在路边给秦尔打电话。
“你怎么问起了这个?”
陈意很少上班时间给秦尔打电话,更何况这句话还问得没头没脑。
“今天宋时绥想休假,说是他哥忌日。”
陈意尽量解释地合情合理。
“噢…知道啊…我还认识呢…”秦尔情绪有些低落。
“你怎么会认识?”
“当年他哥和陆渝来我们院借住过。”
院子东边空着的那半帘不是秦家的,这事陈意知道。
“陆渝?这和陆渝有什么关系?”
陈意接二连三的被震惊。
“他哥和陆渝以前是一对儿…”往事过于沉重,秦尔不想再叙述了,声音越来越小。陈意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秦尔打定主意不想说的话那是套不出来的。陈意立马解释自己只是随口问问,要秦尔别往心里去,电话挂断前秦尔的情绪都是怏怏的。
陈意觉得宋时绥疯了,不,他一直都是个疯子。陈意无心猜测宋时绥身上到底背负了什么样的故事,才让他如此阴郁沉默,陈意只知道这个故事里的每一个情节都足以毁了这位当红偶像。
陈意和何曳的秘书预约后才得到了单独会面的机会。何曳浏览着电脑里的一份文件甚至都没有分一个眼色给陈意,“说吧,这件事最好真的重要到需要占用我的时间。”
“何总,这份资料麻烦您看下。”
陈意毕恭毕敬的递着一份文件,何曳瞥了一眼,接过文件,翻看间神情严肃了几分,他并没有主动询问陈意的意图,而是等着陈意先开口。
陈意注意到何曳的目光浏览结束,开口道,“没做好艺人背调确实是失误,但木已成舟,总不能任由着宋时绥就这么废了不是?”
华曳押上宋时绥与各方融资签了为期三年的对赌协议,若没有完成利润目标,赔偿和利息只怕会拖得华曳资金链断裂。按照原本对宋时绥的事业版图拓展计划,华曳完全有信心赢得这份对赌,可如今成败的关键皆在宋时绥。
“你怎么想的?”
何曳了解陈意,他没有胜算绝不会轻易进言。
“这份文件说到底讲的就是个故事,宋时绥哥哥和陆渝什么关系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那都是不数的。关键得切断宋时绥和陆渝这根线,毕竟,事在人为嘛。”
“你好像很有把握?宋时绥看起来可没那么好控制。”
何曳有些后悔,觉得对赌这步棋走得大意了,当时看着仿若一潭死水的市场,只觉得宋时绥的横空出世格外机不可失。
“我影响不了他,可陆渝能影响。我影响不了陆渝,可有人能。”
何曳面色不快,陈意立马不卖关子,揭开谜底,“宋景泰。”
宋时绥的哥哥。
“一个**?”
“**有时候可比活人管用。”
陈意说完又递出一份文件,是拟好的报道,详细写明了宋景泰短短十八年的人生,标题取得感天动地:“内娱顶流宋时绥现身墓园,手足情深背后的故事”。
“得麻烦何总将这件事给捅出去,但不能漏了我的底,宋时绥那里我自然也给您圆回来,绝不让他记恨公司记恨您。”
何曳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你就不怕我告诉秦尔?”
陈意两手一摊,很是无辜,“如果他接纳不了我的工于心计,那也必定承受不了您的老谋深算。还是不要让他徒增伤心了吧?”
“滚吧。”
“好嘞。”
宋时绥静静地看着手机里红色的感叹号,陆渝再次消失了,熟练地搬家、拉黑删除所有联系方式、注销手机号。
助理看着面如死灰的宋时绥,犹豫地将下午录制的节目台本递出去,她以为宋时绥只是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后触景生情。
那个叫宋景泰的少年,一张黑白证件照英姿飒爽,薄唇,嘴角上翘着似笑非笑,空军飞行员,英年早逝。新闻报道寥寥几句带过了他短暂而夺目的一生,其余的篇幅都在讲解宋时绥的重情重义,在繁忙的工中挤出时间返回家乡祭拜兄长。报道一出,之前网上关于他缺席团队活动的指责不攻自破,宋时绥一时之间进阶为集美强惨于一身的完美偶像。
宋时绥抬起头时的表情像是从灰烬中被人拾起,他问助理,“陈意呢?”
“意哥在公司呢。”
“晚上还有安排吗?”
“没有了,这场录制完就能休息了,但明儿一早得赶去机场。”
“那录完节目回公司吧。”
宋时绥看向化妆镜里的自己,浓眉间眉骨微微凸起,眉尾上挑,和报道里那张证件照七成相似模样,却远不及照片里的英气凌厉。
宋时绥推门而入的时候,陈意正在接电话,瞥见这人来势汹汹的身影,不慌不忙的挂断电话,“王总您真会说笑,这等顺心如意的事儿,我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那您先忙,咱常联系。”
宋时绥看到陈意这商人模样更觉厌烦,“报道谁写的?”
陈意站起身给宋时绥倒水,“我还真没有这个能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句话一出口,陈意就被宋时绥一把扯住,水杯里的茶全洒在了陈意袖口,“我怎么不知道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别人做嫁衣,渔翁之利全被华曳给享着了。”
“你没藏好被爆出来也不是头一次了,如果没有公司花大价钱保你,你以为报道上还会好言惋惜你哥的英年早逝,感慨你们手足情深吗?”
陈意甩了甩手,推开发愣的宋时绥,一副发毒誓的模样,“你尽管查,但凡有哪一条指向了我,我天打雷劈都行。”
末了又添了句,“枉费了秦尔替你们守口如瓶这么多年。”
陈意的眼神过于坦然了,以至于宋时绥听不出这番话的漏洞,难道还能去质问秦尔吗?那个自己和陆渝最信任的秦尔。
宋时绥颓然地转身,陈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尔尔还在加班,你要是心里难受,总得找个人说说。”
陈意看着宋时绥消失的背影,脑海里响起昨晚睡前和秦尔的对话。
“听说陆渝又玩失踪了,要是宋时绥又要发和当年休学一样的疯,你拦着点儿。”
“你给宋宋放假他就不发疯了。”
秦尔自从报道爆出来,一直闷闷不乐。
“怎么放,合同都签好了,赔偿金我能掏吗?”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语气不佳,陈意又挑着秦尔爱听的话说,“当年他休学去找陆渝,那是他把陆渝看得比自己都重要。”
秦尔听完果然望了陈意一眼,陈意接着好声好气地解释,“可现在不一样了,公司里多少人指望着他,不说你,就说制部整个部门为他的新专辑熬了多少个通宵,也不提我,就算算他那些数不清的代言违约金有多少,你以为华曳法务部是吃素的?何曳能像咱们大学辅导员一样由着宋时绥走人?”
制部刚开完关于宋时绥专辑的讨论会,封面设计都已经定稿,音乐制人那栏,总监和秦尔的名字并列。
秦尔心不在焉的接受着同事们的掌声,总监以为他是谦虚,还着重肯定了几句秦尔的劳苦功高。
秦尔推脱了晚上的聚餐,往录音室的方向走着。
“宋宋…”宋时绥坐在录音棚外的沙发上,听到秦尔的声音转过头来,非常漠然的眼神,在看清秦尔后,才出现焦距,望向秦尔。秦尔倚着制台,冲着宋时绥的方向,却低头不语。
“秦尔,他又走了。”
宋时绥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这句对自己的宣判读的很轻很轻。
“嗯…”
“是不是我和我哥一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爱我呢?”
宋时绥问自己,他被经年累月的患得患失折磨得筋疲力尽。
“宋宋!陆渝只是需要时间!”
秦尔冲到宋时绥面前,急切的否定。“他之前走了然后又回来了不是吗?”
宋时绥的目光松动了,秦尔继续说道,“你不也说他是在机场看到你的应援屏,然后终于下定决心回到你身边了吗!所以你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不是吗?”
“他还会回来吗…”宋时绥语气迷惑得像个孩子。
“会的,只要他去哪儿都躲不掉你,他就一定会回来的,你应该有信心对吗?毕竟你比谁都知道,他是真的爱你。”
宋时绥颓唐的模样几乎心神俱裂,他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秦尔,“你和陈意提过以前的事儿吗?”
秦尔屏住呼吸,摇了摇头,那声否定轻不可闻,却又在复述中加重。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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