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在接到母亲的第三个催促回家过年的电话后,他终于订了大年三十回杭州的机票。他心下觉得讽刺,父亲到底还是需要他来配合演一出家庭和睦父慈子孝的戏。
陈意搭乘的飞机于傍晚降落萧山机场,他特意躲开了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家宴。南方冬天熟悉的湿冷向陈意袭来,他越发畏寒了。
到家时,陈意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淡淡的看了陈意一眼,陈意妈妈打着圆场,招呼父子俩吃晚饭。
“怎么瘦了这么多。”
陈意妈妈说着夹了一筷子芦笋炒肉,放进陈意碗里。陈意爸爸闻言倒是从上往下认真打量了陈意一番,“他但凡租个小点的房子,少打点车,也不至于快把自己给饿死。”
依旧是冷嘲热讽。
“我只是不太习惯。”
陈意被父亲拆穿后,逞强反驳。
陈意爸爸冷哼一声,“你还想习惯什么?是习惯和那个孩子吃路边摊?还是习惯制垃圾,投喂给时间不值钱的人?”
“你查我?”
陈意放下了筷子,直直的盯着父亲。
陈意妈妈不好辩解,只能好脾气的笑着说,“你爸也是关心你。”
“我倒要看看他要闹笑话闹到什么时候。”
当领导当惯了,咄咄逼人的语气仿佛在训下属。
“听说你最近和公司的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啊?”
陈意妈妈笑眯眯的试探着。
陈意简直要被气笑了,“那你们怎么选择性的忽略了我还回了趟上海呢。”
陈意爸爸听了这话把筷子一摔,陈意起身往楼上走去,身后响起妈妈拦着爸爸的话语,语气还是息事宁人又软软的,“小孩子不懂事。”
陈意听着这句话,踏上楼梯,想起自己被父亲差点打死,趴在地上的时候,她也是这番说辞,“小孩子闹着玩。”
那是夏天,陈意临近毕业,接二连三的拒绝了家里关于工的安排,陈意父亲自然不会轻易被要去北京打拼的说辞给搪塞。
陈意毕业典礼结束后回家,准备同家里交待一番将来的工,他决定去北京的一家顶级传媒公司就职。
陈意进门的时候,父亲很难得的在家,他站在写字台前欣赏着桌面的一幅画,三尺宽的山水画精美的装裱在红木画框里,丹青泼墨出一片瀚海崇山,瑰丽雄奇。陈意走近才看清落款,心里一惊,果然是某位以擅长描绘山水闻名的大师。父亲语气很是淡然,“你说挂哪儿合适?”
“客厅沙发上吧。”
陈意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画山要靠山,得挑宽阔的墙面。
陈意爸爸听完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你倒清楚画要怎么摆,那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吗?”
“我不是您下属,您有话直说。”
陈意最厌烦官场那套笔法,语气逐渐不耐烦。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陈意妈妈端着茶水放到桌上,她知道父子俩没几句话就得不对付,“我们只是听说,你在学校同一个男孩子走得挺近。”
“那叫走得近吗?脸都不要了!”
陈意爸爸训斥道。
陈意早料到会有摊牌的一天,索性也不拐弯抹角,“您说话能尊重点我们吗?”
——“啪”,一记耳光随着陈意的话声重重落下。
“你打孩子干嘛呀,小孩子不懂事啊,讲讲就好了伐。”
陈意妈妈赶紧凑上前,掌印清晰的印在陈意的脸上,红了一片。
“该断的都断了,好好反思反思。”
陈意爸爸皱着眉头,一番话说得不留余地。
陈意正值意气用事的时候,一个字也不回,只转身就要走。
“你干什么!”
面对父亲的怒吼,陈意倒也不怯,只微微侧了下头,“我能干什么,让您眼不见为净呗。”
“你哪儿都别想去,留在杭州,过几天安排你去上班。”
一番命令说得不容置喙。
“爸,您既然都知道了您儿子是什么德行,就放了我呗,好让我双宿双飞去。”
陈意本就被重重的一巴掌扇得恼火,又看父亲的态度蛮横地不讲道理,故意吊儿郎当的呛了一句。陈意爸爸最厌烦陈意这副富家子弟的风,一气之下顺手举起桌上的画,往陈意的后背砸去,陈意被这股力砸得往地上摔去,浑身一颤,疼痛感顿时如电击般袭来,五脏六腑都要呕出。
陈意妈妈带着哭腔扑上想把陈意搀扶起来,可陈意摔在地上疼得一动也不动,她手足无措的冲着陈意爸爸喊道,“你要把儿子打死吗?!”
“这种败类死不足惜!”
陈意爸爸也是气急了。
陈意倒也是厉害,都疼得动弹不得了,还能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捅心窝子的话来,“就是可惜了您这位青天大老爷的画儿。”
陈意妈妈听了惊得要去捂住陈意的嘴,却被陈意爸爸一把拉开,他又捡起地上断掉的画框,“我打死你个畜生!”
结实的木头落在后背的声音是闷闷的,母亲的哭声为其伴奏,上演着父子决裂的交响曲。白色上衣被断开的木条打得破破烂烂,新鲜的血渍从破碎的布料间渗出,逐渐变得猩红,细小的木刺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像小小的刀嵌进身体。
陈意被打晕后再醒来,睁眼看到的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陈意妈妈俯身看着陈意,眼框哭得红肿。陈意张了张嘴,却痛得说不出话,陈意爸爸是真的下了狠手,陈意脊椎肋骨裂了,如果断了刺进肺里那是救不回来的。陈意妈妈安抚着陈意别说话,抹了抹眼泪说道,“你爸不方便出面,他这几天可后悔了。”
陈意伤了肺接连好几天用气声都说不出话,等勉强恢复了一些,他便拿起床头的手机。开机后挤满了短信和未接来电,多数都来自秦尔。
陈意拨通了秦尔的号码,第一个忙音刚刚响起,电话那头就接通了。
“学长!我差点就报警了,你怎么——”
“宝宝。”
秦尔一出声,震得胸口疼,他嘴唇发白的吐着字。
“…你…你…你撒娇也没用,快给我交代你干嘛去了!”
秦尔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臊得慌,害羞完才想起应当理直气壮的问话。
“和我爸吵了…一架…我爸…把我手机摔了…”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陈意讲出几个字就要喘一下,又怕电话那头的秦尔听出不对劲,尽力说的语气平稳。
秦尔的兴师问罪伴随着“啊”的一声泄了气,埋怨道,“你爸脾气怎么这么差呀。”
没等陈意回话,“那你爸要是知道咱俩的事儿了,还不得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啊。”
说到这里秦尔有些怏怏的,像是在真心苦恼这个场景。
陈意被秦尔如临大敌的模样给逗笑了,很轻很轻的咳了两声,“是啊,我被扫地出门了怎么办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真到了那时候,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就是我的家人。”
陈意站在楼梯上回头,和面色凝重的父亲对视,“您没把我给打死,我活过来了,我还认您这个爸,只是劝您不要动其他心思了。”
父子俩剑拔弩张成这样,团圆的画面是延续不下去了,陈意大年初二就准备动身回北京。楼下客厅里很是热闹,关着门都能隐约听到麻将声。陈意妈妈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看着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恨铁不成钢道,“哎呀,你傻的呀,连哄哄你老爸都做不到哦?”
陈意撇了撇嘴,陈意妈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爸开心了,不往多了说,你往后二十年肯定是顺风顺水舒舒服服的好伐?”
陈意依旧一声不吭,陈意妈妈也不再多说了,她赶着下楼去应付来来往往的客人。
陈意看着妈妈风采依旧的背影,他很难去解释,有些人的出现是会让你放弃安稳和闲适的。曾经陈意也以为自己会富贵闲人的过一生,可他现在就是甘愿变成北京城里为生计奔波的无数个普通年轻人中的一个,赤手空拳的挣出和秦尔的未来。
年后陈意进公司第一天就发生了件事儿,何曳的秘书很隐秘的把陈意喊了出去,跟特务接头似的。陈意想到自己是堪当重任的,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得召面圣。
秘书领着陈意进了何曳办公室,何曳原本坐在办公桌前签着文件,看到陈意来了竟起身迎了迎,“喝得惯普洱吗?”
秘书听到这话后面不改色的倒茶,走的时候自觉把门给带上了。
“怎么样?”
何曳举着茶杯问了句,笑得和善。陈意倒是品了下,“好像有股烟熏味。”
“你倒是会喝,改天给你父亲带一份,也算表表我的心意。”
这句话一出口,陈意愣住了。
何曳倒是依旧淡淡的饮了口茶,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放在桌面上,笑眯眯的推给了陈意,“里面的车钥匙有两把,平日里在公司还是低调些,卡片上写了公寓地址,离公司还算近。”
何曳在四季度会议上听到陈意和秦依的汇报,出于对人才的重视,要秘书查了查。何曳当时苦恼于一个片子没办法抬上来,往里投了几十个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打水漂,陈意的出现简直是瞌睡遇到枕头,何曳正准备找人牵线搭桥,谁知那边竟主动送了个顺水人情。世事就是如此,在你这儿难于上青天,到人家那儿是轻微抬个手。何曳自然是要还这个人情,可对面婉拒了,只隐晦的传了句话,说是儿子想在北京历练历练,当少爷当惯了,劳烦何曳多担待。
陈意听完心下了然,只厌烦父亲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陈意也懒得在何曳面前装了,说了句还有会要开。
何曳心里冒火,在总裁面前说自己待会儿有个会要开?何曳忍下了,“工忙归忙,这不是怕公司给你的薪水,过起日子来难免力不从心嘛。”
陈意这回是少爷脾气真犯了,不耐烦的说,“何总贵人事多,不劳烦挂念了。”
何曳也演够了好脾气的领导,冷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和家里闹脾气的小孩子把戏过过瘾也就算了,我收了你这尊大佛,你也得容我借花献佛是不是?”
说完又把桌上的信封往陈意怀里,推了几分。
这威逼利诱的话一出,陈意就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和血吞,他一把拿走信封,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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